朱七郎满面惊愕,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何时说过这话?
小乞儿一蹦三尺高,连声感谢:“朱公子高义!我哥哥身上有伤,一时半会走不了路,您还要派马车啊?”她好像紧张的都要结巴了:“真的真的……真的要派马车?”
朱七郎:“……”
——等等!
什么派马车啊?!
小乞儿却不等他开口,欣喜向地上躺着的兄长报讯:“阿元哥哥,你听到没?朱七郎说要派马车送咱们回乡呢?”
“听到了!”阿元平躺在地上,从头到尾都没听到朱七郎提起派马车送他们回乡之说,更将他的惊愕与恼怒尽收眼底,在对方拒绝之前捂着心口说:“多谢朱七公子仗义!”
朱七郎:“……”
就很气。
朱家人丁兴旺,到朱七郎这一辈同个祖父的亲堂兄弟足足有十几位,再加上叔伯们的生育能力,肉眼可见未来几十年亲堂兄弟的阵容还会不断扩大,但祖父手里能漏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于是堂兄弟之间竞争非常惨烈。
朱七郎亲爹是个倔头,不大会讨好父母,好处都让兄弟们占了,他从小在母亲对父亲的埋怨声中长大,读书刻苦不说,为人处世也不能让人挑出错来,对外自然是谦逊仁义,有君子之风。
当着凑热闹的百姓,他也不好当街与两名乞丐争执,若是此事传到祖父耳朵里,恐怕有损他一贯的形象,只得咬牙认栽,派了一辆马车送两名乞丐离开。
数日之后,当马车停在飞虹山庄,大门口的小厮听说眼前的小乞丐是庄主外孙女,一脸呆滞跑去通报。
李含光带着妻儿亲迎出来,见到蓬头垢面分不出男女的小外孙女难以置信。
“阿细?”
他蹲下身来,粗粝的大掌扒拉开陆微披散打结的头发,露出肮脏熟悉的小脸,一把抱着小外孙女差点老泪纵横:“小微,你……你怎么来了?”
陆微一个多月未曾洗澡,全身脏的瞧不出本来面目,她自己闻着味儿都不大好,但为着安全着想只能越脏越好,此刻终于彻底放松,抱着外祖父的脖子不肯撒手:“我想外祖父就来了。”
李含光小心翼翼抱起外孙女,只觉她轻的不可思议,怀疑女婿跟新妻虐待了小外孙女,这才让她一个六岁稚儿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外家,心疼之极:“陆安之这个畜生,这是有了新人连自己女儿都容不下了?!”
李老夫人上前来摸着她消瘦的小脸心疼的直哭:“我可怜的微儿,可怜的清柔……”
李长风思及早逝的妹妹,顿时也气红了脸,大骂陆家没一个好人。
陆微置身于李家人的怒火之中,心中却暖意融融,她扯扯李含光的大胡子,细声细气说:“外祖父,是阿元哥哥送我来的。”
李含光听这小乞丐不远千里送外孙女回来,忙向他道谢,热情邀请他进庄里歇息。
阿元亲眼见到飞虹山庄众人对陆微的疼爱,总算放下心来,既不肯进庄,也不肯收李家人送上的谢礼,摸摸陆微的脑袋,向她道别。
陆微得他一路照顾,内心感激不已,再三挽留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坐上马车走了。
她追着马车小跑着不断叮嘱:“阿元哥哥,你到家了写信给我?一定要写信啊!”
阿元隔着车窗柔声应她:“好!你快回去吧!”
谁知他一去无踪,直等陆微长成了十六岁的大姑娘,也不曾收到过他的只字片语。
骗子!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如是骂道。
飞虹山庄众人心疼她继母不慈,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李长风膝下只有两子,外甥女生的酷似早亡的妹妹,疼她犹胜过自己的儿子。
陆微经此一事,知道凡事还要靠自己的道理,遂提出练武强身。
李家人回想她千里投亲的乞丐模样,至今心疼不已,但凡她提出的要求无有不应,纵然知道她自小体弱,舍不得她吃苦,但陆家如同龙潭虎穴,将来总要有面对的时候,于是便让她跟着舅父李长风习武,时常还能得外祖父李含光亲自指点。
陆微每日除了跟两位表兄练武识字,还眼巴巴盼着阿元写信来,连小表兄李铭牵着狗带她去野外抓兔子都心不在焉。
朝也盼晚也盼,起先还当阿元家事缠身不得空写信,过得两三年渐渐死心,许是在阿元的心里,两人不过萍水相逢的同路人,说起来她救过阿元一回,阿元护送她回到飞虹山庄,两人早已互不相欠,也难为她还记挂着他的安危。
忽忽过得五六年,她连阿元的模样都忘了,每日在飞虹山庄读书练武,闲暇时跟着两位表兄骑马打猎,淘气起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偶尔还有上门约架的江湖儿郎,都是冲着飞虹山庄的名头来的,皆由大表兄李钰出面应对。
她有时候替大表兄摇旗呐喊,兴致上来也跟着小表兄参与群殴,被李含光撞见罚站,兄妹三人顶着大太阳站在梅花桩上互相打气,日子过的逍遥快活,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二八年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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