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指敲着桌面,哒哒哒的声响让人不安。
明蓝蕴顿了片刻后,回:“陛下明鉴。”
皇帝想起这几日自己抽查了数位皇子皇女的课业,都说国师在叫他们为人立世规矩。
所教不假。
那就是大皇子不守规矩,是骨子里流淌着叛军的劣性,不服管教,不懂规矩。
皇帝靠着太师椅,闭着眼睛。
“先有秋猎血气,如今兄弟阋墙……”
自己的大儿子难成大统阿。
皇帝说:“大皇子,罚鞭十下。”
身侧的小殿直正要领命,皇帝抬手制止,望向明蓝蕴意味深长地说:“国师,既然你教导他们,该由你来。”
明蓝蕴应下,径直抽出策君鞭,走到凌贺之跟前,毫不留情地用力抽下。
她目光冷冽。
皇帝指明自己来动手,意图明确,无非是要国师和大皇子彼此心存仇恨!
凌贺之被抽到身子一歪,痛呼一声,神情诧异地看着发狠的先生。
而后又挨一鞭,凌贺之强撑着不倒下……
学堂庭院中,外头,诸位皇子女的妃嫔们正站在假山附近,低着头,暂时无人作声。
她们虽然瞧不见里头,但能听个声响。
六皇子生母的曦妃娘娘头戴花冠,轻捏提着湛蓝色的真丝花鸟的宽裙襕,在宫女搀扶下,表情紧张。
曦妃娘娘性子温柔,她想着六皇子弄湿了衣服但已经换好,如今龙颜大怒,作为妃嫔理应为陛下分忧。
且曦妃与萱贵妃关系不错,
她正想走进学堂去见陛下,却被随后赶来的李美人哭哭啼啼地拦住:“娘娘,我们没教养好大皇子,伤着六殿下了。”
曦妃娘娘一时间无法脱身,皱眉看着她。
这么一拉扯,曦妃娘娘相好的几位妃嫔也前来劝告。
“娘娘,还请稍等。”
“娘娘,陛下会传唤的。”
李美人见她犹豫了,借着搀扶曦妃娘娘的由头,揪着人衣袖靠近人耳侧,呵气如兰:“大皇子犯错,负责教学的国师必然逃不了干系,陛下正因为她生气,您何苦去触霉头呢?”
曦妃蹙眉扯回了衣袖,挥袖,双手置于腹部。
她瞧着李美人,忍不竟暗骂骂她又蠢又毒。
曦妃直接戳破:“皇子相斗,作为教养的妃子,难道不需要为此事担责么?”
幸亏明蓝蕴为此事先出头了。
李美人连声说是,内心却不服,眼角眉梢依旧吊着一股子得意。
这与自己何干?
她之所以拉住曦妃,便是想让明蓝蕴在学堂中独自应对皇帝苛责!
而学堂里,陛下命令明蓝蕴好好管教大皇子,用先帝遗物策君鞭抽抽他的一身罪骨!
凌贺之咳了一口血。
明蓝蕴居高临下,垂眸看他,问:“我未曾教你,你哪里学来的?”
凌贺之抬头回望。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有心思。
凌贺之将目光落到皇帝身上,怯懦小声说出今日目标:“禀父皇、国师,我见李美人都是这样做的……”
皇帝拍案。
凌贺之吓得连忙匍匐在地,许是长高了加上他还没领到今年的秋衣冬衣,此刻他穿着不合体的衣物,一跪下便袖子往上扯,露出了一小截青红淤痕的手臂。
叫众人触目惊心。
几乎没了肤色,层层叠叠的淤青,绛红,青紫,发土黄。
明蓝蕴目光流转,看见那些伤痕也不由得瞳孔一颤。
虽然自己有意引导凌贺之来对付李美人,却没想到这少年能做到如此!
衣物下没有一点好皮肤。
陛下可以打皇子,陛下也可以命令别人打皇子。
但在没有皇帝指令的情况下,谁私自对皇子动用私刑,是十足的大忌!
莫说是皇子皇女,便是普通的宫女犯错,妃嫔们甚至皇后也是不能随意惩戒的,这其中均有章程。
皇帝身边的大珰得了命令,弓腰上前查看后,回禀情况。
手臂、腿上、背后皆有伤,均为捏掐淤青。
皇帝神情严苛,微微起身想要再看仔细点,生气发抖:“如实回答,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凌贺之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
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抖个不停。
他吓得不敢开口。
一旁的二皇子凌辰逸跑到皇帝身边,抱住他为兄长求情:“父皇,你别凶大皇兄啦,他好可怜。”
皇帝为二皇子服了软,望向跪在地上的大儿子,饶恕说:“贺之,你说出背后打你之人是谁?是谁教你与其他弟兄起争执要动手的?”
凌贺之跪在地上,把衣袖往下扯扯,似乎要遮挡住手臂上可见的淤青。
他舌头打结磕巴,偷偷瞥了一眼明蓝蕴,心中镇定,声音哽咽:“父皇,是……是李美人打的儿臣。”
“儿臣不是故意推六皇子的,儿臣不知道……”
此等言论一出,震惊众人。
皇帝怒道猛然拿起桌上的热茶砸向地面,瓷杯在明蓝蕴和凌贺之中间的咔嚓碎裂,迸溅的茶汤飞开,吓得众人身子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