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看着王博,眸色微凝,开口:“王大学士……事到如今,就不必再瞒着陛下了。”
洪丰帝听了,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疑惑地看向陆渊:“掌印如何得知?”
陆渊不徐不疾地答道:“内臣在审问王大学士之时,王大学士主动招认了这件事……当时苏昂来到京城,是偶然遇到王大学士的,大学士本想向京城报信,但苏昂为人警觉,立即离开了……王大学士担心自己与乱党碰面,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一直隐瞒此事。”
洪丰帝问:“既然如此,掌印为何此时才说?”
陆渊从容答道:“内臣也不知此事真假,原本准备确认之后,再向皇上禀报……再者,方才大殿之上,耳目众多,万一走漏了风声,只怕不利于抓捕苏昂。”
洪丰帝思忖片刻,道:“苏昂此人诡计多端,又极能煽动民愤,不能留。”
陆渊从善如流,道:“陛下放心,内臣一定尽力搜寻……”
说罢,他又看了孙鸿知一眼,道:“只不过,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如今能不能找到苏昂,也未可知……孙大人若是能早些禀报皇上,我们也不至于错过最佳的搜捕时机。”
孙鸿知面色一凛:“你!”
陆渊悠悠道:“如今想来,孙大人是早就做好了贪赃枉法的准备,你和房大学士贪污在前,捏着王大学士的把柄,让他替你们承担罪责在后,如今事情败落,又用这件事来博取陛下信任,啧啧……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此言一出,洪丰帝顿时怒意更盛。
看来,这孙鸿知早就留好了后路,连这条消息,都当成了保命符!
洪丰帝怎可容忍他人算计?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孙鸿知,眸中满是厌恶。
孙鸿知浑身发颤地跪在地上,道:“陛下!罪臣并未有意隐瞒……请皇上息怒!”
洪丰帝语气阴冷:“朕这一辈子,最恨被人算计。”
说罢,一把抽出书房中的宝剑,刺向了孙鸿知的身体。
随着孙鸿知一声惨叫,房书祝吓得面如土色,只能呆呆地看着孙鸿知倒下去,他顿时语无伦次,猛地磕头:“求皇上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温之慎站在一旁,面色难看至极。
场面已至如此,就是再怎么求情,都已经无用了。
陆渊开口道:“陛下,那平阳县一案,孙大人是主犯,房大学士是从犯……但内臣在账册之中,还查到了些有问题的账目……需要房大学士配合调查。”
洪丰帝扔了剑,阴恻恻道:“那就暂时留你一条狗命。”
房书祝缩了缩身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洪丰帝看了陆渊一眼,道:“平阳县的案子能水落石出,多亏了掌印。”
陆渊谦卑道:“能为陛下效劳,是内臣的荣幸。”
洪丰帝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平阳县的事尽快收尾……苏昂之事,朕要尽快看到结果。”
陆渊沉声应是。
洪丰帝又转而看向温之慎。
温之慎是内阁首辅大臣,在他的管辖之下,房书祝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状,此刻,温之慎面色紧绷,拱手开口:“陛下,都是微臣御下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洪丰帝没有看他,却问陆渊:“掌印觉得,房书祝犯错,朕该不该罚温大人?”
洪丰帝语气淡淡,仿佛随口一提。
陆渊缓缓一笑:“内臣能顾着二十四监和东厂便不错了,内阁之事,内臣不懂,实在答不上来。”
洪丰帝意味深长地笑了,道:“你倒是乖觉。”
顿了顿,他扫了一眼温之慎,温之慎依旧低着头,面上满是怆然和自责。
洪丰帝悠悠道:“温大人御下不严,导致房大学士犯下大错,但朕念在你多年为朝廷尽心尽力,便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温之慎眸色微顿,拜了下去:“多谢陛下!老臣自当日夜反思,绝不会再出现此类状况!”
陆渊面上笑着,心中却十分清楚……内阁之中一共八人,就算东阁大学士倒了,洪丰帝也不可能因此迁怒内阁,给东厂机会坐大。
陆渊道:“陛下,既然平阳县的案子已经查清了,王大学士是清白的,不若……”
“掌印。”洪丰帝打断了他,笑容冷了几分,道:“王大学士勾结乱党之事,还未查清,还是等抓到人再说罢。”
陆渊与洪丰帝对视一眼,垂下眼睑,道:“陛下英明。”
出了皇宫之后,陆渊没有回东厂,反而与黄嵩仁一起,回了北镇抚司。
诏狱之中,朱魁亲自搬来一张太师椅,赔着笑脸道:“掌印,请。”
陆渊落座。
黄嵩仁试探着道:“掌印,那王博虽然已经与平阳县的案子撇清了干系,但如今又陷入了乱党的风波,咱们要不要对他拷问一番,免得遗漏了什么讯息……”
陆渊端起茶杯,徐徐笑了起来:“黄大人这主意不错……只不过王博年纪不轻,又身子孱弱,万一打死了……岂不是断了唯一的线索?”
黄嵩仁一愣,顿时语塞。
诏狱的刑罚有上百种,王博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一种都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