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照相馆不少,吴妈从出门时就说要带陆浓去一家老照相馆拍照。
走了大半个京市,终于找到了她说的“云肇照相馆”,照相馆外门头破旧,“云肇照相馆”几字更是斑驳掉色,唯有玻璃窗里放了几张时兴的黑白照片,显示这里还在正常营业。
吴妈说这家照相馆最初开在民国时期,照相师傅手艺高超,有口皆碑,于是照相馆就这么一直开开下来,照相师傅也从爸爸传到了儿子,如今儿子的儿子也在照相馆里帮忙打下手。
以前李家还没举家迁往海外的时候,每逢节日,都会请云肇照相馆的师傅去给拍全家福,下人们也有机会拍几张单人照。
师傅姓张,见到吴妈和陆浓吃了一惊,他记性不错,即便有些年头没见吴妈,也很快认出吴妈是谁。
至于陆浓,则完全是因为陆浓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了。
几年前,他去李园时偶然一次为陆浓拍过一张单人照片。
作为一个照相师,张师傅一生中见过形形色色无数人,给无数人拍过照片,美的、丑的、普通的,见得人多了,美就变得普通了。
可这位小姐的美,是令你能于珍藏于记忆中,每每回忆起,感叹造物毓秀,赞叹时光恰好,让你亲见了她最美的年岁。
“几年未见,小姐风采更盛,这位是小姐的先生?果真一表人才,和小姐在一起郎才女貌。”老师傅遇到旧人难免也带出了旧时的称呼,称呼陆浓为小姐,称呼裴铮为先生。
裴铮和陆浓岁数相差本就不大,两人是货真价实的同龄人,此刻裴铮任劳任怨地拎着行李箱站在陆浓身后,陆浓怀里又抱着的小顾淮,很像一家三口外出。
老师傅便也误会了。
“不是,”陆浓连忙否认,“他是我一个弟弟。”
裴铮尴尬,朝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了陆浓。
当听到陆浓说他是弟弟时,裴铮心里猛松了口气,继子简直比丈夫还尴尬,要是陆浓告诉师傅他是她的继子,那他现在立马扔下箱子就跑。
“不好意思,误会了误会了。”
老师傅明白自己搞错了,连声抱歉,随后问陆浓想拍什么样式的照片,他显然也看出这几个人里能做主的人是谁。
现在照相馆能拍的样式不多,拍照在这个时候还是件奢侈的事,普通人一年拍不了几次,大多是婚嫁毕业的重要时候或是家庭成员诞生来拍个全家福,因此照片的样式也就固定下来了。
陆浓对老师傅提起的样式都不感兴趣,而是和他说了自己拍艺术照的想法。
老师傅是从民国走过来的,从前跟着父亲当学徒时也见过时髦先生或是女郎穿着好看的衣服来拍照,所以对陆浓的想法接受良好。
甚至听说陆浓带了一套旗袍,便打发儿子去把库房里旧时用的太师椅搬了出来。
按计划先拍了陆浓和崽崽的绿军装母子照,陆浓蹲下身在崽崽身边,半环抱着他,母子两人对着镜头双双笑眯了眼。
穿着这身绿军装,两人又拍了张单人照。
崽崽的照片尤其可爱,陆浓让他对着镜头敬礼,又让他摆出酷酷、可爱、搞笑的各种姿势,崽崽都乖乖做好,真是又乖又可爱,陆浓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亲。
后来干脆先给崽崽换上另外两身衣服,拍了一套个人写真。
直到崽崽有些累了,陆浓去换衣间换旗袍,老师傅便让吴妈和裴铮轮流照单人照。
化妆间里,陆浓将辫子解开,把头发挽成一个攒,然后用一支流苏簪子别住,耳朵上带上珍珠耳环,脚上换上一双裸脚背半包系带白色低跟鞋,穿戴好后,从换衣间缓缓走出来。
照相师傅的儿子小张正在擦拭太师椅,偶一抬头恰好看到打扮好的陆浓,一时间痴住了。
直到被老师傅敲了个脑瓜崩才回过神来继续干活,但仍时不时瞄上陆浓一眼。
那边拍好照的裴铮懒散地倚靠在墙上,见陆浓出来,也不由自主站直了,心里嘀咕他这个后妈还真是每次都能美出新高度来。
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吴妈,她抱着小顾淮问他,“妈妈漂不漂亮?”
小顾淮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漂亮。”
陆浓朝他眨眨眼,走到打光灯下坐好,太师椅比她纤细的身体宽大很多,她的身体向一边倾倒,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侧腿斜伸,头微微侧对镜头,露出流畅细腻的颈部线条,流苏簪子微微垂落,和耳边的珍珠交相辉映。
老师傅连话都顾不得多说,连忙钻进绒布里,按下快门留住这珍贵美好的一刻。
照完这张照片后,陆浓又把崽崽抱入镜,他穿着一身小西服,精致可爱,神情天真懵懂,站在陆浓边抱着她的腿,陆浓正经坐在太师椅上,正好csplayer了一回民国母子。
接下来吴妈坐在了太师椅上抱着崽崽,陆浓站在吴妈身后,手扶着吴妈的肩膀拍了一张。
最后,陆浓换上了婚纱,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头纱部分,头纱最上面用均匀大小的珍珠编纂成一圈花冠,花冠上嵌着细碎的宝石,下面接着长长的纱衣,迤逦拖曳在身后。
蕾丝长裙并不蓬松,仿旗袍的设计使它修身贴合曲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