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话筒的记者们追随着谈西泽的步伐, 身后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也是紧跟不舍。
镜头一转。
现场直播的画面里,是男人颀长挺拔的背影,黑色双肩上落满白雪, 他快步朝向的地方站着一个姑娘。
画面被拉近,姑娘的脸也逐渐清晰,小鹿般明亮黝黑的双眼,樱桃唇,穿白色羽绒服站在一颗枯树旁,鼻子被冻得泛红, 颇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味道。
谈西泽停在那个姑娘面前。
他没有顾及任何目光,直接将她一把拥进大衣里。并不是简单的表面拥抱, 她在他的大衣里,在他怀抱的最深处。
谈西泽在抱她以前,故意敞开大衣,毕竟大衣里是最暖和的。
“冷不冷?”这是谈西泽说的第一句话。
“还好。”
“……”
宋觅闻到那股熟悉的男香, 心潮被推上顶峰,是九里香和佛手柑的清甜味,一点都没变。她双手在他的大衣里, 环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都在朝他陷去。
真切感受到他的温度时, 反叫宋觅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的抱到他了。
周围此起彼伏的全是拍照声,咔嚓咔嚓。闪光灯也是亮个没完。
宋觅觉得刺眼,只晓得往他怀里面钻, 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他的大衣里:“我好像被拍到脸了。”
“放心, 照片流不出去。”
未经他的允许, 照片绝对不会外泄一张。
宋觅许多情绪翻涌上来, 浓烈思恋, 伤感,郁结,她再想平静可惜神色都是难虞。
抱了他很久后,她在他怀里抬起脸:“什么时候回澳洲?”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谈西泽回澳洲的机票已经订好,就在四个小时后。
谈西泽默默注视她半晌,没有选择隐瞒:“晚上七点。”
宋觅表情一怔。
“这么赶?”她吸吸鼻子,眼尾泛着红,“多留一会都不行吗?”
小姑娘的眼神是那么期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也像路边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实在让谈西泽于心不忍。
无数人向他俯首求饶过,声泪俱下,下跪磕头等等,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妇人之仁至极,活脱脱像个成不了大事的人。
谈西泽抬手,把她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根一根顺到耳后,捏着她的耳垂摸了摸,残忍又温柔地缓缓摇了摇头,嗓音也是清和的。
“真的不行。”
宋觅眼里希冀的光逐暗,她当然理解,只是内心和表面都难掩失落。她沉默好一会,鼻子酸得不行,再开口时已然有了哭腔:“……那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来?”
“快的话一两年吧。”
他没有说慢的话需要多久,她也没有再问。
她怕听到让自己心碎的答案。
“你的手很冷。”谈西泽捧起她的手放在唇前,呵了口热气,帮她搓了搓,“我们上车说。”
她乖乖地嗯一声,在他拉开副驾车门后坐了上去。
谈西泽没有让司机跟着,而是选择独自开车,墓园深处是一片森林,高不见顶的树木,一颗挨着一颗,地上多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车子停在无人的空地处。
冬季的森林处处透着萧索凋零,不见飞鸟,倒罕见地瞅见一两只枯叶蝶,覆在枯黄的叶子上,果然难辨真身。
宋觅干坐在副驾上,车停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耷拉着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天嚷着想我,想见我。”谈西泽漫不经心地笑着,眉眼慵散迷人,“现在真让你见到,反倒无话和我说?”
“不是。”宋觅嗫嚅着。
“那你哑着?我只有两个小时陪你了。”谈西泽在暗示她珍惜时间。
宋觅转眼,对上谈西泽的眼睛。她望着他半晌,声音放得很轻:“那现在我们要聊点什么?”
他摘了安全带,倾身过来,眉眼间尽是风流:“就不能是接吻吗?”
宋觅见招拆招:“那只是接吻吗?”
“……”
所隔数月积攒的思念,在彼此嵌入释放时得到消化。晃震的车轮反复碾磨着下方厚厚一层干枯的叶,嘎吱嘎吱的直响。
“谈西泽。”她突然喊他,搂着他脖子的手也松了些,“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嗯?”
他一分不停,在她耳边低哑问:“怎么不太好?”
宋觅看一眼车窗外,那是墓园的方向:“今天是你大哥下葬的日子……”
“也是我们相见的日子。”
他从来就没把谈文周放在心上过,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这一趟回来,都只是看在那一层薄弱的血缘关系上,才愿露面参加葬礼。
其余的若是再要求他,他便做不多了。
再说,死人远没有活人重要。谈文周是他的手足兄弟,也是一生之敌,如此矛盾极端的关系,注定两人间永没有缓和之日。
窗外大雪纷飞,他的大衣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上面沾着的白雪已经尽数融化。
和白雪一起融化的还有宋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