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胡闵晟没有想到,就连薛广兰听了也张口结舌的,被简漾这话吓了一大跳。
“十安说的?他准本去澳洲,就为了给沅昊治病呐?”
简漾看着薛广兰瞠目结舌的样子有些无奈,她这个婆婆但凡有点儿心眼儿,稍微有点儿城府,也不该把这份意外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让胡闵晟看了怎么想?
她这个做继母的,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只身海外的继子死活不是?
胡闵晟确实也没指望薛广兰能爱屋及乌,真把胡沅昊放到心上,但是听她这么一惊一乍地,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
但是这份不舒服,跟简漾和于十安对他们父子这份真诚比起来,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小漾,我知道你们有这份心就好,还是把他喊回来吧,家里家外的这么一大摊子呢。”心到了就行,胡闵晟也不好真的那么麻烦他们跑那么大老远。
“是啊,长林不是去非洲了吗?就医院那边儿,他也走不开啊?”薛广兰随声附和。
简漾有些无奈地看了薛广兰一眼,才又跟胡闵晟说,“能把人叫回来最好,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回来,我们就劝他尽快在那边儿就诊吧。胡沅昊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觉得只要跟他好好沟通,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应该能够劝得动。让他在那边找个心理健康中心做个全面检查吧,一切等有一个定论了再说。如果人家医生说需要陪护治疗,咱们再商量去澳洲的事情。十安说,他这个病,说到底就是心病,他又不是不能自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给他更多的关爱,让他整个人松弛下来,慢慢就会痊愈的,您不要过于担心,一定会好的。”
胡闵晟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好,我听你们的。”
薛广兰这会儿总算反应上来了,身为妻子应有的体贴,拍了拍胡闵晟的手背,安抚道,“咱们一大家子人呢,总会有办法不是。”
胡闵晟也不跟她计较许多,“嗯。”
于十安这几天没来医院,手头上确实堆了很多事儿。一直忙忙叨叨地到快下午一点儿的时候,才得空喘口气儿。刘钦过来问他中饭不回家解决的话要不要跟他一块儿吃医院食堂,于十安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动了,让他吃完给他带上一份来。
等刘钦给他带上门,于十安又想起简漾今早嘱咐他的事情来了,他也知道胡沅昊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就像简漾说的,万一真拖出大事儿来再想补救就来不及了。
其实若不是因为简漾,他对胡沅昊的事情可能也不会这么上心。
也许跟他自身清冷寡淡的性格有关,他从小就不是那种积极主动地与人交往的人,更不会上赶着为谁做任何事。或者,也可以说与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有薛广兰这样一个寡居的母亲,因为人生中的那一场变故,带着他几乎隔断了所有的亲戚朋友的来往,理所应当地过着独门独户的日子,他们就很少看到外面的人和事,哪怕就算是看到了,也都觉得与自己无关吧,会理所应当地无动于衷。
但是简漾这个人呐,就像一把小火苗,不动声色地照亮了心门之外的那个世界,开阔了他的眼界,让他能够看到并且感受到因为深厚的人际交往而拓宽了的精神生活是那么充沛和温暖。
这是在善良之外的,一种自身的成长和修行。
他得益于此,也感恩于此。
也因此而变得越来越有底气,将会变成更好的人,觉得没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来。
“喂?”是胡沅昊颤栗的慵懒的甚至有点儿涣散的声音。
他从上海的家落荒而逃到澳洲的家,其实并没有好多少。没有了往日郑雪莹和lily母女俩稀松平常的背影和声音,胡沅昊感觉整个世界空旷得令人发指。
哪怕什么都不干,只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动,正常饮食和作息,他都无法让自己安枕下来。
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人的吞咽声,上完厕所抽水马桶的声音,时钟平静而死寂的滴答声,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都仿佛带着巨大的魔力,如黑洞一样在吞噬着他,让他恐慌不安,又无处可逃。而越是逃不脱,他就越是挣扎,妄想掀开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于十安听着胡沅昊的声音好像有点儿不太对了,“你怎么样?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家,对,这是我家,为什么我家里除了我自己,听不到一丁点儿人声儿?”胡沅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哪怕一时间还没有判断出来这个声音是谁,来自哪里,就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攥着手里,“跟我说说话,说什么都行,我不想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了我自己了,这种感觉太特么地操蛋了……”
于十安脸色瞬间暗了下来,他其实没有任何心理病方面的临床经验,却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刻若是放弃这个沟通的机会,胡沅昊极有可能下一秒就绝望困苦地从高楼上坠下,放逐自我。这样的紧要关头,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凭着自己理解慢慢地引导和开解他了。
“胡沅昊你听我说,你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昨天晚上我们还跟lily视频了,她说她想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