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广兰愿意跟胡闵晟一块儿聊天,主要是胡闵晟跟小区里有些趾高气扬的老头老太太不太一样。
其实人家胡闵晟的层次也不低,是在区委工作的退休老干部。
但老头儿总是笑眯眯地,很纯朴,很友善。
后来了解的多了,薛广兰才知道,胡闵晟就只有一个独子,原本是某外资企业上海分公司的高管,三年前突然被调去澳洲总部,就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过去了。
那时候胡闵晟的老伴儿还健在,他们也没觉得儿孙不在跟前是多大的事儿。
还觉得现在的年轻不都这样,离得近的,也是各过各的。
后来,老伴儿重病,跟儿子一天去三四个国际长途,儿子都忙得没法回国。
以至于老伴儿临终走没有见上儿子最后一面。
老伴儿下葬的时候,儿子才不得不向公司申请到七天的丧假。
就算这样儿媳和孙女就没跟着一起回来。
儿子匆匆忙忙地来,匆匆忙忙又走了。
当胡闵晟从失去爱人的悲伤一点点沉淀下来,才蓦然发觉这个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有时候一下子就让人万念俱灰。
所以他后来养了大橘子,从此一人一狗结了伴儿。
所以越来越怕一个人在家呆着,他喜欢在小区里转悠,喜欢上大街上去看人。
现在都市快节奏的生活,似乎很少有人会心平气和地跟人闲聊了,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就更少了。
哪怕有几个不错的和老伙计,人家都有家有业的,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一个,他都觉得不好意思往人脸前凑。
可你稍微跟陌生人一热络,人家就有可能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胡闵晟有时候就觉得,自己这样形单影只的独行者,不管怎么样努力去看见,怎么样努力去接触,都是被人排挤在生活圈的外围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便习惯了。
再不妄想去亲近谁,而是做一个安静的旁边者。
众生于他都是风景。
刚一开始的时候,胡闵晟也是像看别人一样,安静地看着薛广兰在小区里带孩子,从没有主动搭讪。
那天突然起风了,薛广兰赶紧把婴儿车上面的篷子撑起来,但是还是遮不全。
她这边只好把婴儿车调过头,让孩子的脸背着风。
那边长椅上还有小九的奶瓶和装尿不湿的包还没有拿,她要是就去拿东西,就不能给孩子挡风。
想给简漾打电话又不赶趟。
正纠结的时候,胡闵晟跑过来了,先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婴儿车的风口,然后又过去帮着把孩子的奶瓶装起来,把包递给了薛广兰。
薛广兰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眼看着雨就要下来了,胡闵晟赶紧招呼她说,“甭客气,快回家吧!可别淋着孩子。”
“您的衣服……”
胡闵晟冲她摆摆手,“小事儿,以后再说吧。”
从那天以后两人便算是认识了。
熟悉了之后,听胡闵盛说起自己的事儿,薛广兰从心底里挺同情他的,因为别人不知道独居的苦楚,她却深有体会啊。
她的丈夫牺牲的时候,她也就刚刚三十六岁。
往后的二十年,几乎都是她一个人住日子。
虽然说儿子是个好儿子,但是从一个小小少年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科博士,他的世界越来越广阔。
在他那儿,她能站的位置就越来越偏。
独居的生活曾经有一段时间让她的整个精神生活濒临崩溃,虽然她跟谁都没有提过那一段黑暗,自己一个人怎么趟过来的。
但是她也大约知道自己的精神得病了,她抑郁了。
她觉得精神层面上的事儿谁都帮不上她,就只能逼着自己走出来。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跟自己说话。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慢慢从一个安静贤惠的女人,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妇人。
有时候闲聊的时候,薛广兰也会跟简漾和于十安提起胡闵晟,他们便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关于老头儿的情况。
他们都觉得自家老太太开始有自己的社交了,挺好的。
眼看快到中秋节了,薛广兰就跟简漾和于十安提了一嘴,“哎!今年胡煜明和骆丹俩又不回来了。”
于十安抬眼问,“胡煜明和骆丹是谁啊?”
他没记得他们家有姓胡的的亲戚。
而且这么些年了,他们母子也没怎么跟老家那些走动。
薛广兰呵呵一笑,“就是你胡伯伯的儿子和媳妇儿,我没跟你们提过?”
“应该没有吧。”于十安便继续给简漾剥虾,反正也不重要。
“我就寻思着大过节的,老头儿孤孤单单一个人挺可怜的,不如敢八月十五那天叫你胡伯伯过来一起吃个团圆饭吧,啊?”
于十安是觉得没所谓,什么节不节的,不就是吃饭吗,“您自己安排就行。”
薛广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简漾,“小漾觉得呢?”
简漾这会儿正一脸八卦地打量着老太太呢,突然被点名,有些懵懵的,“啊,没问题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