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公破天荒地晕钱了,若非有外人在,简直当场就要滑到地上去。
张知鱼真不愧是张阿公的接班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那排金元宝,实则地上还放了几个大箱子,他爹正在奋力扫地,务必让整个张家都以最干净的面貌来迎接这神圣的一刻。
地上的箱子被张知鱼自动无视,眼神直溜溜地盯着冒着光晕的金子,若非见着她小舅李三郎还不能移开眼。
李三郎正跟捧着金盒子的小关公公说话儿,路上小关公公已经把怎么接旨的事儿跟他说了。
一家子都在听他两个嘚吧嘚吧说这事儿,是以竟然无人在意鱼姐儿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氏最近日夜忧心出门贩货的弟弟,好容易见着人四肢俱全地回来,正见缝插针地在那头问话,一时也没顾上两个女儿。
张知鱼见捧着金子的是个白面无须的青年,戴着乌纱描金曲脚帽,穿着领窄袖衫。心头转了几下,太监的服饰其实都有相似之处,她电视上也见过不少,一下就领悟过来,这是送旨的钦差,只怕为的是去年解暑方的事。
外甥女一进院子,李三郎就看见了,忙拉过道:“怎这会儿才来,让人都等你。”
张知鱼心说,也没人跟我说这事儿,要不是夏姐儿心头有大姐,这会儿她还在发梦呢。
李三郎也顾不上她,假意关心两句,又转头跟大家重复怎么接旨,这也是个技术活来着。
刚刚小关公公在门口说来送圣旨,差点被孙婆子拿大棍子赶出去,看着后头抬着东西的小太监她还不信,直骂:“这遭瘟的,倒骗到你娘身上了。”
李三郎在后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忙走出来再三劝说,孙婆子这才相信是真的,瞬间脸色就白了,想着自个儿骂了皇帝的家仆,此时还躲在房里不吱声,怕被拖出来卡擦没了命。
张知鱼跟夏姐儿也钻进去一起学习。
两人听李三郎说了一肚皮的话,这才知道接旨也有这般多的规矩。
首先得大太监拿着圣旨,在有幸窥得圣迹的人家宣旨,进门口先说一声:圣旨到,谁谁接旨。然后,接旨人再率领家人一起站好。等太监读完圣旨,听到钦此两个字儿,就能一起高呼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大周朝的官儿见了皇帝不用跪,大家都是站着上朝,奴性是一点儿也没有,谁率先弯腰还会被仕林耻笑,接旨也是不用跪的,神态恭敬些,摆上香案衣着整齐也就行了。
百姓就更犯不上了,除非犯了事上堂受审。儒家说“礼不下庶人”,百姓没有受过教化,又要追究他们的失礼之处,只能说失礼的是皇帝本人,所以张家人也是不用跪的。
张知鱼拉起爹道:“咱们站直了听就是。”
张大郎一愣:“茶馆里都说要跪。”
“算命的还说能请神上身呢,爹怎么不信?”张知鱼看爹,说书人的嘴信了还不得诓死。
那头小关公公诧异地看鱼姐儿一眼,他也是宫里的人尖子,不消人说就认出谁是接旨的正主,便笑:“姐儿医术好,难得还懂这个。”
“我大姐念书多。”夏姐儿没觉得不对,挺胸骄傲道。
张知鱼却赞一声,古装剧诚不欺我也,她过来才说了一句话,别人就知道你是谁了。
就算先头家里说过吧,这么快能记住谁是谁也挺不容易的。
小关公公不知鱼姐儿心头正嘀咕他,正打量窄小的张家院子——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便由衷地对张家人道:“你们家可是真疼女儿。”
也不是什么顶有钱的人家,还舍得让女儿念书,虽然这个女儿如今有了出息,但当时谁能预料到以后呢?那只有疼爱二字可以解释了。他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也不能做了公公,所以很知道念书对普通人家是多大的负担。
“我们家的女儿如今都在念书。”张知鱼立刻找话捧爹娘和阿公阿婆,道:“我们家对孩子都一视同仁,不单单疼我一个人。”
夏姐儿几个叫阮氏先生,一年四季她们都亲自给阮氏端茶送水,打扫院落,节上还会送礼,早就正经将阮氏看作教书的女先生对待,所以这话说起来,张家人点都不心虚。
小关公公咂舌,叹一声张家小孩儿命好,又转头问李三郎人来齐了没。
李三郎数了数对他点头,小关公公就将打开的金盒子往箱子上一放,对鱼姐儿笑:“南水县大桃乡张家二房张春生之长女张知鱼接旨——”
张知鱼愣在当场,转头看阿公和爹娘,张阿公心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忙赶鱼姐儿:“还不快过来!”
李氏牵着女儿,慢慢地将她送到了张家人的最前边站着,摸摸她的头笑:“娘今儿也沾你的光。”
张知鱼对娘笑:“我是娘生的。没有娘哪来的我呢,所以娘这是沾自己的光。”
“少贫嘴,一天就知道给你娘灌迷魂汤!”话这么说,李氏脸上笑意却更深了,又理了两把女儿的头发,才回身跟丈夫站到一起。
鱼姐儿笔直地站在前头,张家人也忍不住挺了挺背。
其实大家面对皇权时,多少都有些害怕和自卑。张家李家连个正经读书人也没有,就算张大郎,那也是没品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