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县看着这些带着口罩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屁孩儿,和带着瓜子儿的李三郎,拿眼瞧鱼姐儿。
虽一个字没说,却满脸都写着夭寿。
鱼姐儿顾不上叶知县了,不住地嘱咐几个小伙伴和不听话的小舅。
不许离猪太近,不许用手去摸,更不许在此处吃东西。
成昭和赵聪并小天三个早得了今儿骟猪的消息,饭都没吃就跑了来,慈姑挡得就更严密,连脸儿都藏在帽子里,这会儿落地轻轻掀了纱,大伙儿不由都看得呆住。
顾慈生得好,整个人不说话都像个发光体,撂哪儿都惹人注意,往常他老憋坏水儿,穿得也跟他们差不多,赵聪几个瞧见他就绕道走,打他吧,怕死了,骂他吧,骂不过,便是再好看的人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今儿顾慈穿了一身月白,又戴了白绢做的帷帽,撩到头上别有一股娇花照水的寂静之态,跟往日一身宝蓝的样子大为不同,几个人不知怎地竟看得心咚咚直跳。
连猪都不叫了。
赵聪跟成昭嘀咕,“这是不是就叫貌止猪啼。”
成昭和小天反复回味,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慈才不搭理笨蛋,气哼哼地凑到鱼姐儿跟前听猪贩子说话。
两个猪贩子见着此头巨猪,直呼怕不是来了个猪爷爷,要来他手上看孙儿,唬得腿都软了,一瞧大桃长得浓眉大眼,面色黑得跟猪似的,更怕将起来,拉着猪就要家去,还呸叶知县:“我当你是官老爷,原是个猪国官儿,倒在你外公跟前儿耍花招,想骗老子去做猪女婿,当人/种。”
实是小宝越长越不像家猪,先前它是黑里透白,其实是个花猪,但如今一年过去,煺了两次毛后,长出来的全是黑硬毛茬子,嘴里隐隐还有獠牙,又黑又壮。
对此张知鱼只能说一句小宝实乃天赋异禀。
张阿公接受能力强得惊人,老胡大夫说他笨,他就当正常小孩是鱼姐儿这般的,等家里养了小宝,他就瞧不上凡夫俗猪了。
看着车上的小猪崽儿,咧嘴叹:“老丈,你这个猪长得也太不像话,细伶伶的怎能养出猪大王。”
两个老头儿被叶知县拉住,好说歹说才知人家有特别的养猪法子,并不是猪爷爷来抓孙女婿,离着小宝老远,憨笑:“这猪得有两三百斤吧。”
张阿公老得意地点头:“满县城再没一头猪比得上它。”
老丈忍着怕,带了小猪过去,鼓励:“给你猪爷爷磕磕头,让你们也长得肥些,大伙儿也多几节肉肠吃。”
张阿公不乐,乡下猪还没消毒,万一有病传了小宝怎么办,遂拉过老丈一头一头选起来。
张知鱼也过去选,瘦弱的和眼神不亮的都不要,走路不得劲儿的也不要,六七十头猪,只选了二十头精神饱满,比别的猪都长得好的崽子,叶知县便着人抱到衙门车上头,拉到他庄子上去等骟。
成昭和赵聪只能选剩下来的,但他们非要自己选。
赵聪本来打算拿家里庄子上的猪骟了养,赵掌柜也见过小宝,倒是乐意,但他祖母和娘亲想到家里有猪出没,好悬没把他屁股揍开花。
哪个男人能拒绝小宝这样的坐骑?赵掌柜一把年纪也心痒难耐,但家里琐事被婆媳两个掌得针插不进,他刚跟门房说想拿头小猪崽儿出来,那头婆媳两个就沉着脸开始骂人。
无法,父子两个只得偷摸拿了几两银子,预备先斩后奏。
怕猪养死了,赵掌柜给了三头猪钱,想着再怎么也能活一头吧?
赵聪哼哼道——这可不是我问爹要的,这是爹自己给我的。
他花这个钱天经地义!
出了门子便将爹忘到一边,转头就给成昭和小天分了一头,只先暂时养在赵家。
成老爷如今在家里对小儿子动则打骂,恨他不知交好鱼姐儿,都在一处玩儿,却让保和堂得了金银花,仁安堂病人少了许多,连嫂子和大哥对他脸色都有些不好,撺掇他问鱼姐儿拿些药方子回来。
成昭怎肯做下此事,他如今跟鱼姐儿几个已经成了朋友,又如何能在朋友身上发财,以后哪个还肯与他结交,任爹和大哥如何说,成昭都没在鱼姐儿跟前露出半句话,便在家越发艰难起来。
他如今别说买猪,就连吃个糕都要被说嘴,故此也应承下来,想着用月钱分期付款慢慢还了他去。
小天打小儿跟赵聪一块儿长大,蹭他一头猪才不放在心上,欢天喜地地盯着自己的猪看,嘱咐一定要长成小宝那样。
叶知县却不觉得小宝如何好,实际上他许久不见的小宝,如今一见便惊了一跳,猪长得肥是好事,但长成这样就难说是不是好事了,皱眉看鱼姐儿:“往后的猪都得长这样?”
张知鱼道:“不可能,猪也跟庄稼似的,得选良种代代培育才能越长越好,现在的猪平时只有九十多斤,我们只挑最好的骟,还得留最健壮的做种,周而复始下来,也得许多年才能长到小宝这么重。”
如此说来,小宝就是最特别的猪了?
叶知县心头咯噔一声,看着威武不凡的小宝沉默起来。
南水县不能再留小宝了,它也不能是张家养的猪,只能是天生地养的福猪,恰好被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