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十六年里, 在所有长辈的心中,在所有同龄人的心中, 叶问都是一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君子。
硬要说项, 也大抵就是‘清冷了些’、‘略娇了些’,长辈多评价他不染尘世,为学时能做名列前茅的学子, 但这性子啊……为官难为。
总之,他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美好’的。
直到今天——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 就算在满地泥泞之中,依旧可以步履如飞。
之前, 他讨厌漆黑不点灯的宿院,雨天没有月光黑沉的夜晚, 但今日, 他庆幸一切都有漆黑夜色的掩映,陈延和程瑞想上前来帮忙, 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他疯狂摇头不停摆手, “你们别来!别过来!”
他拒接得太彻底, 但二人看着他是去茅厕的方向,嗯……
陈延有些疑惑,“他吃坏肚子了?”
“不是吧。”程瑞有点懵,“就,叶问不是天天在小食肆里吃吗?那么清淡, 还能吃坏肚子。”
“他下午那阵不在。”
“岳山书院就一个食肆,他也不可能每天晚上不吃吧, 应该也不是家里送饭。”因为族中听说他凑巧和叶问分到一间宿院高兴了好久, 去叶家打听了许多消息。
说是叶家对于子弟的管理较为严格, 绝不让他们在书院里享有特权,做娇娇子,想让他在吃食上接济一下叶家这位少爷。
“可他每天下午都下山。”陈延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想起来好几次他吃完晚食在宿院里看书,叶问回来的时候都是满头大汗、嘴唇通红,他原先以为似乎他急匆匆跑上山力竭了才会这样,现在想来——
陈延不敢相信,“不会吧,他每天下午下山就是为了去小坊市买东西吃?”
他怎么也不能把这句话跟叶问连接起来。
程瑞也觉得有点无厘头。
但事实很快摆在了二人面前,因为叶问从茅厕回来之后,仍旧很不舒服。
岳山书院是有大夫坐诊的,陈延和程瑞提议要陪着他去找翟夫子批个条子去看病,叶问起先还抗争了一会儿,说不想去。
但后来,疼痛升级,陈延道:“小病拖成大病,叶问兄,此去问询大夫,尚且有多种说法可讲,若是一直撑着,等明日上课时有今日突发之状——”
叶问简直不能想象若是夫子在上面上课,自己坐得好好的,突然起身向茅厕狂奔的场景,他立刻坐起身,看着陈延和程瑞:“劳烦二位扶我!我要去看大夫!”
陈延:果然,只有丢面子能打败面子怪。
在去找翟夫子批条子的路上,大概是落于困境的人更容易敞开心扉,叶问的话明显比平时多。
他问陈延和程瑞是不是猜出了他每天下午去了哪里。
陈延和程瑞都没有说话,但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叶问:……
好了,君子之姿已经碎了。
他叹了口气,“我本也不想日日去,但是午食小食肆的菜实在是太寡淡,太没意思了。”
“那倒是。”程瑞附和了一下。
反正这两个人都知道了,叶问也不遮遮掩掩了,他心中藏着特别多的事,一口气都吐出来了,“真是的,我分明已经叫那个摊主少放一些辣子,他此次都耳背,要不怎会如此!”
“说起来,你每日都去山下吗?”程瑞也觉得奇怪啊,“我怎么每天都没看见你?”
摆摊的小坊市都聚在山门那边,程瑞每天也在那儿等着拿餐,如果说普通人买东西程瑞每天都注意不到那是正常的,但叶问——
又高又好看,走起路来的气质都跟别人不一样,这样的人去摊子上买东西都得被围观的!怎么他没看见,书院里也一点没传出风声。
这么一说,陈延也开始好奇了。
叶问:……
他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两个人,道:“现在我是你们的大哥,你们作为我的二弟、三弟,应该为我着想,为我保密,这是应该的吧?”
陈延和程瑞点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叶问淡淡道:“山下有两个坊市,除了书院门口那个,在岳山镇镇上也有一个。”为了避开所有认识的人,叶问会每天步行到镇上,吃完东西然后再回来。
陈延:???
他听完之后,整个人就是一个大震惊,从山门到岳山镇中间少说要走十多分钟,来回得半个小时吧,叶问看上去身娇肉贵,居然能为吃口东西每天都步行半小时!每天啊!
这是何等的坚持、何等的毅力。
程瑞的目光也很复杂。
“说真的,叶公子,如果不是我和陈延一直搀着你,我会觉得你中途换了个人。”程瑞忍不住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陈延:“大晚上的,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人总是有多面性的。”在陈延看来,叶问这话说得颇为哲学,“平日在课院里的我,是正常处于读书状态下的我。”也是叶家公子,叶家三代领头人叶问要有的人前姿态。
在课院的时间结束后,回到宿院的叶问很希望自己能回归本真,一点也不想维持君子之态,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