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私塾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招生。
整个川安县下的村镇都躁动起来了,各村镇里但凡枝繁叶茂,人丁兴旺,田产富足的,都起了要把孩子送去读书的心思。
毕竟,头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桑生活太苦了,有法子,谁不想改换门庭。
若是举家之力能供出一个秀才,不说本家,就是整个村子都会因为秀才老爷而受益呢。
所以村长们也特别高兴本村有远见的老人多。
云溪村族学里的老童生便在数今年自己班上去县里私塾读书的人,想到那些天赋不错的,他心里便点点头,去那里也好,可以更进一步。
又想到那里在自己班上都不靠谱的学生,他又叹了口气,山猪吃不了细糠,就那样的送去真真是浪费了……
“吴伯,吴伯你在家吗?”一个中年汉子探头,看见吴童生之后立刻跑了进来。
吴童生皱眉,“你不是去县里代大家买书了吗?怎么冒冒失失跑来我这里了。”
“是这样的!”吴有仁是云溪村小有名气的一个货郎,小时候也在吴童生这里启蒙过,但是家里没什么钱,读的也一般,就只是囫囵认识些字。
去川安县谋过账房,但人家不要,就做了个货郎,在十里八乡也算是有点名气,这次云溪村包括吴有仁共九户人家准备送孩子去私塾学点东西,想着他是货郎,就把买启蒙书的任务交给了他。
想着数量多也能讲讲价。
吴有仁在去的路上想了好几种还价的方法,但还没到县里,牛车就被人拦下来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汉子带着一个小男娃居然在路边卖书!
啥时候书能在路边被卖了……
他以为自己被糊弄了,直到那男孩从手边的箱子里拿出那雪白的书册来,吴有仁才认真了起来,又听那孩子说:“我们这三字经是簇新的,用棉纸写的字,一本只需要六钱银子,如果买十本,每本书再便宜二十文。”
他略翻看了一下,发现这书做的确实精细,字迹也清晰,最关键的是价格便宜!
吴有仁心动了,但他没有说,只问:“你们今天一天都在这里摆摊吗?”
“是的叔叔,我们今天都在这里,但我们的书只有二十本,卖完我们就走了。”陈延笑着跟他说。
吴有仁听罢立刻去了县里的书肆,作为货郎,他寻摸价格那是贼快的,一本簇新的三字经按本要八钱半,如果九本一起买,就算八钱。
便宜点的就二手,五钱六钱的都有,如果没有看过陈延手里的书,他或许也就接受了书肆里那些纸页发黄、还带卷边的书了,毕竟便宜这么多,但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能买新的,干啥买旧的。
他又匆匆杀回去,在那个熟悉的路口,那小娃和青年还在,吴有仁立刻前去杀价,他板着脸,“我可刚从县里来,县里的书肆这书也就四钱多银子。”
挑货了,陈延心道稳了,“书肆里四钱银子的书已经很久了,有些纸页甚至是破损的。我们的书是全新的,这种石棉纸在书肆里都卖七百文一令,卖六钱银子并不贵。”
“贵了贵了——”
且不说吴有仁是如何使尽浑身解数,总之,拉锯之下,他把书还到了五百五十文一本,陈延一脸肉疼的答应了。
“吴伯,我听那书是人家自己做的,我怕字会出错,这不,赶紧叫您去看一看。”八个小孩的东西呢。
“自己做的?”吴童生来了兴趣,“我随你去看看。”
两人快步上了牛车。
年关刚过,南方的雪虽然已经化了,但空气中的冷风还是吹得人骨头发凉。
陈延和小叔陈多田站在各村镇去县里的必经路口,守着一个箱子。
小叔看着脸被吹得发红的侄子,立刻把人团在了自己怀里,“康哥儿,那人真的会来吗?”
他心里打鼓呢,带着书站这里一天了,就那个人停下来……
看着确实像是想买的样子,他听到那个人要订9本,魂都美飞了,那可是五两银子!
可说回去找人,现在还没来,“会不会是嫌贵?”
“不会的。”陈延也确实冷,他把脸埋在小叔身上,跺跺脚,“过几天私塾就开课了,他去了县里没带书回来,肯定是看上我们的书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远处牛车晃晃荡荡来了,陈多田眼睛一亮,“康哥儿,好像是那个人!”
这便是来验书的了,陈延麻溜把书拿了出来,吴童生刚站过来,他就把书递了过去。
常年开蒙的吴童生对三字经是非常熟悉的,五百五十文能买什么样的书,他也心知肚明,是以,陈氏作坊三字经一入手,他心下就开始震惊。
真的是石棉纸!细白柔韧,还有封面的云纹,那隶书字体,再翻里面的内容也是对的,字大小基本相同,字迹颇有欧体风范,内紧外松,刚劲挺拔……竟是比他写的还好!
他快速翻动着,很快到了最后一页,吴童生抬起头在陈多田和陈延的脸上扫来扫去,“这书是你们自己做的?”
“是家里做的。”陈延看出来他就是今天决定掏钱的主儿了,“字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