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展无心视线扫过两副枯骨,一时想不出合适的措辞,“你们……两位将军?”
山纹将军不回话,挪着步子,一寸一寸靠近棺木,整个人状态非常不好,终于到达棺木旁边时,他浑身一僵,连肩膀都开始颤抖,无数甲片发出雨落铁盘似的响声,层层叠叠,在幽静的墓室之中回荡。
展无心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但山纹将军只是扶着棺木发呆,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对他的问题毫无反应。
叶非玄正在查看那副端坐的枯骨,展无心走过去,无奈地问:“现在这算什么情况?我感觉他还是想不起来。”
花了这么多功夫查到这里,他本以为山纹将军一到墓地就能想起一切,现在看来还是太乐观了。
叶非玄没直接回答问题,指着枯骨脚下的石板道:“你看那里。”
被他一提醒,展无心也看出了一些异样——青石板严丝合缝地嵌在地上,乍一看和周围土石融为一体,但细看就会发现,石板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划痕。
他蹲下查看,拂去石板一角的灰尘,这才发现那些“划痕”其实是字,一行一列在青石板上排列整齐,但单独看每个字却刻得非常粗糙,似乎非常心急。
“慕远深知有负所托……”展无心读出手边的几个字,转头看了一眼山纹将军,问叶非玄:“挡住了,看不清楚,能挪开点吗?”
他语气有些心虚,毕竟要当着人家鬼魂的面挪动遗骨,总觉得特别没有礼貌。
叶非玄凑近查看,片刻后摇了摇头。
人已经死了,遗骨并不是不能挪动,只是金属已经锈蚀得面目全非,变形的铠甲和后方的石壁紧紧扣在一起,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除非把整副骸骨拆散,否则几乎无法移动。
展无心扣了扣地上的石板,“那能把它撬出来吗?”
片刻后,一块完整的青石板被从骸骨脚下撬了出来,两人读完上面的文字,几乎同时屏住呼吸,看向站在棺木旁边的山纹将军。
石板上的文字虽然只能还原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关于墓室里为什么会有两副骸骨,以及山纹将军的真实身份都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两人四目相对,叶非玄轻轻提一口气,正要开口和山纹将军说话,展无心却比了个噤声手势,“我在想一个问题,那些‘亲卫’去哪里了?”
叶非玄思考片刻,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展无心点头,“我们先出去,跟姓李的好好聊聊,尽量先把事情还原清楚,谈判讲究充分准备,需要一击必胜。”
叶非玄表示同意,暂时留下山纹将军,和展无心一起从将军山出去,找到被绑在山脚下的李三铁,弄醒之后威逼利诱,加上叶非玄的“读心术”,果然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配合石板上的文字,基本还原了两百年前的来龙去脉。
“山纹将军”其实不是将军,他甚至不是武将,而是军师,名江川,字慕远,十六岁时随军出征,死时年仅二十三岁,石板上的文字就是他临终时亲手刻下来的。
而那一副躺在棺木中的枯骨生前确实是位将军,江慕远在石板上详细记述了他的卓著战功,却并未提及他的姓名,只叫他“将军”。
这位将军和历史上的许多武将一样,虽然一身战功,但犯了功高盖主的忌讳,被年事已高的皇帝下令赐死。
当时将军征战在外,刚把局势稳定下来,没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不但没给他嘉奖,反而千里迢迢差人送来一壶毒酒。
失掉主帅必然动乱军心,老皇帝就是利用将军把战局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弱点,让他喝下毒酒,并对外宣称将军因病身故,虽然多少会引起怀疑和非议,但只要事后厚葬抚恤,确实可以把动荡降到最低。
军师江慕远遭到软禁,没来得及阻止他喝下毒酒,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愤然抢走将军遗体,带着一队亲卫人马叛逃出去。
当时临近寒冬,一路上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江慕远带着几十亲卫逃到将军山附近,借着地势隐藏起来,躲过了追兵,并在偶然机会下发现了山上的汉代墓葬。
当时发现的墓葬最靠近地表,已经被人盗过,剩下一些碎瓦片和空旷的墓室。
江慕远此时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将军好好下葬,检查墓室之后,他决定借用这里,将其改造成符合将军身份的陵墓。
江慕远少年英才,一向不惧鬼神,但毕竟占用了先人的墓地,为求安稳,他自愿留在墓里,为将军守灵。
剩下的亲兵在将军山下的小村定居下来,给无名的村子取名“守忠”,本意是在这里陪着将军尽忠,但几代人过去,守忠村变成了守终村,后人对前人的袍泽之情一无所知,也不了解军人特有的热血忠义,他们只是听过将军山的传说,知道里面葬了一位不知名的将军。
后来,在建国前的战乱中,终于有人打起了墓葬的主意,整个村子沾亲带故,子孙后代或多或少听家里老人讲过将军山的传说,一旦有人挑头,剩下的人只会争先恐后。
从挖开第一块石头到掏空整座墓葬群只用了几年时间,村里人靠着这座山赚到了钱,尝了甜头,逐渐发展成有组织有规模的盗墓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