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犀照只着了中衣,侧卧在小榻上,一手捏着薄被的一角,一手被人捉住了手腕。嫩白如葱的纤指,指尖是淡淡的粉,指腹是如同当下盛开的桃花般的嫣红。
她睡得沉,娇小白皙的脸上原先挂着的忧愁也已散去,似是含脂的檀口一翕一张地呼吸着。全然没有感受到,身旁多了一人。
钟离溪望着小榻上睡得安稳的晏犀照,脸色阴沉得恍若能滴出水来,但依旧小心翼翼将那露在被面外的手放回被中,替她整了整被子。
晏犀照嘤咛着翻身平躺了去,挪动之间,隐藏在中衣里的长命缕显露了一角。
钟离溪望着那长命缕,一时怔忪,似是泄气一般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温顺得便好像刚出生的小羊羔的女子,原本冷硬的面孔渐渐染上了一丝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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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炉中香燃尽,晏犀照方才悠悠醒来,环望四周。
“九娘在看什么?”暖晴听到动静后,便进屋从一旁的木椸上取下衣物,伺候着晏犀照穿上。
晏犀照只摇了摇头,她总觉得屋中应当还有人,但又一时想不明白,应该有谁。
她抬眼看到一旁的苏绣四时景屏风,两弯柳叶眉轻轻一颦,眉间显露着丝丝烦躁。
“过些时候,着人换面屏风。”晏犀照说道。
暖晴一愣,这扇屏风是她家九娘在明乐长公主办的马球会上好不容易赢来的。
晏犀照只是看到这扇屏风便兴致不高,她那时费尽心思赢来这屏风,也不过是因为,这上边的四时景乃是按照钟离溪的画作所绣。
她看着一旁眼中带着迷惑的暖晴,眉眼微扬,莞尔笑了笑。
暖晴只觉得她家九娘自那日饿晕醒来后,便有些不一样了。
知春端着热水进屋,看到晏犀照冲着暖晴神色温和,眸色不禁黯了黯。
“九娘怎么突然想换屏风了?”知春不紧不慢道。
她长晏犀照三岁,是晏犀照奶娘的女儿,奶娘病逝后,她便留在了晏犀照身边伺候。
早几年,在知春当嫁之岁,晏犀照也曾令府中的管事嬷嬷给她找户好人家,但找了许多都被知春拒绝了,这婚事也便耽误了。
晏犀照只抿了抿嘴,理所当然道:“我既然已经选择了嫁给叶三郎,这些东西自是要收起来的。”
她的话宛若平地起雷,惊得暖晴呆呆望着她。
知春更是不可置信地惊呼:“九娘此话当真?”
她看了看那悉心保养的四时景屏风,便是摆了两年也依旧如新,可见主人的在意程度。她又望向晏犀照,她不惜以绝食抗拒这场婚事,又怎么会松口许嫁?
晏犀照淡淡看了她一眼。
知春心头一紧,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九娘,可是又有人往你面前说是非了?”她眉间挂着隐忧,声音语调依旧温和包容。
暖晴闻言亦是担忧望向晏犀照,她是后来才到晏犀照身边伺候的,比晏犀照还小了几岁,平日里除了晏犀照的吩咐,便多是听知春的。
晏犀照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个丫鬟,平日里也只有山妙之、还有与山妙之交好那些闺秀才会在她面前论说是非、指桑骂槐。
如今钟离溪已经回长安,山妙之可比上一世的她聪明多了,与其和她多作纠缠,倒不如多把心思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想来如今的山妙之应当把心思都费在钟离溪身上了吧!哪有那闲心到她面前说是非。
“你们只需记得,我与楚王殿下,以前没有逾矩,今后也没有关系。”晏犀照只睨了二人一眼,淡淡说道。
暖晴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知春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意,点头称是。
晏犀照只扫了她一眼,只作没看到。她不由想起当时她初至临川小筑,只有知春与暖晴陪在她身边,比起暖晴,她更依赖自小伺候她的知春。
但不久知春不知为何被钟离溪活活打死,不论她怎么求情也改变不了钟离溪的意愿。她依旧记得,那人只轻轻睨了她一眼,眸中的淡漠与冷清,让她觉得,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只蝼蚁。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知春是因着给钟离溪送了一碗不干净的汤,才被打死的。
晏犀照看着知春退下的背影,她从来不知道,她身边温顺谦恭的丫鬟会有那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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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晏犀照许嫁后,她便一直在等着晋国公府纳吉。但是几日过去,晋国公府一直没有动静,晏犀照不禁有些烦心,她不希望这桩婚事有什么变数。
知春除了一开始的失态,便一如往昔照料者晏犀照的起居,只不过她能感受到,晏犀照对她不再像先前那般亲近了。
“姑娘,宫中的马车到了。”知春进屋禀告道。
中宫得知晏犀照突然松口许嫁之事,心中担心便下诏令她入宫住几日。晏犀照也并非没有在宫中小住过,可往日里她身边带的都是知春,这次她却突然改了主意,带了暖晴。
知春心中颇有微词,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半分。
晏犀照出门便看见了门口马车边上的嬷嬷,那正是她姐姐的心腹秦嬷嬷。
秦嬷嬷看着小脸依旧有些苍白的晏犀照,不禁一阵心疼,她是晏相府的老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