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虽说曦知已是幼学之年,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没有人把她说的话当回事,说说笑笑便扯去了下个话题。
女孩不认输,转眼却见人群里沈序背过身往外走,她追上去抱住少年的大腿:“哥哥,你信不信我嘛。”
孰料,他向来清冷自持,竟一时慌了仪态,抬头不是低头不是,小声斥她:“先松开。”
他拖着她不好走路,恰巧这会儿,沈序瞧见了钟大娘向二人急急奔来,眼神如同饿狼觅着一块大肥肉。
那钟大娘对沈序可谓是青睐有加,有空没空都逮他说话,明里暗里地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儿,被人缠住少不了又要罚站和嘘寒问暖几句,实在头疼。
没有办法,沈序只好把缠大腿精抱起来,飞速遁走。
曦知扶着他的肩,恶作剧地拉长音:“喜欢……”
“下次…下次不许说了。”
“哥哥你结巴啦~”
沈序不说话。
“不能随便说喜欢一个人,”他一本正经地讲大道理:“喜欢是一件很郑重的事,你以后才会懂的。”
曦知对了对手指,“噢,那哥哥懂吗?”
他语塞。
“哥哥也不懂,”女孩凑近他耳边,芳兰的气息温热地挠痒,她压慢了语调,像只噬人心魂的小狐狸:“我就是喜欢哥哥。”
少年的耳朵霎时红得滴血。
曦知决定不逗他了,乖乖地枕着他的肩假寐。
有人却心如擂鼓,久久难以平息。
——
林翊等人可算扛回来酒,寿宴热热闹闹地开摆,至于那霍宵,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拉下去胖揍了。林翊嚼了几颗花生米,乐呵呵地望着沈序:“沈公子,辛苦你了,知知她还听话吧。”
沈序坐在他身边,轻轻点了点头。
“别担心,”林翊看出他的眼睛是在找曦知,道:“丫头跑去和七月玩了,七月待她甚好,定不会饿着她。”
闻言,沈序立刻垂下头吃饭,嘴硬道:“我是在找钟大娘……”
另一边曦知神神秘秘地拉着梁七月,“姐姐,你猜我准备了什么贺礼给梁伯伯?”
她显摆似的抽出寿词:“噔噔,我亲手写的哟。”
七月自是不信,毕竟牧云村穷乡僻壤的,能上镇里念书的孩子少之又少,除了村长女儿和几个稍微有点家底的孩子,其余孩子几乎都是大字不识,更别提写字了。
结果林曦知不仅亲口将那文绉绉的寿词念了一遍,还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虽然略显稚嫩,倒还挺有模有样的。
梁七月赞不绝口:“你这番有心,爹爹必会喜欢的,说不定还要找人给裱起来呢。”
曦知心里甜蜜蜜的。
她蹭吃蹭喝了大半场才回林翊旁边,餍足地跳上凳子晃起小腿。
林翊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大着舌头说:“知知,明日起我要出门一个月,嗝~我拜托你沈哥哥多照顾你了。”
一个月?女孩有些不愿意,问:“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他双眼迷蒙,在唇边竖了食指,“嘘,秘密,反正等哥哥回来,咱们就有好多好多钱了。”
曦知还是不放心,“哥哥,我不要那么多的钱,我们现在这样生活就很好了,你别太累,我也可以赚钱,也可以少吃点的。”
他像是想起什么往事,突然严肃了表情:“知知你听话,哥哥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你要吃饱穿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可是……她欲言又止。
我过得不苦,已经很快乐了,有爱我的哥哥,有关心我的姐姐,还有疼我宠我的伯伯大娘。
我囤了许多喜欢吃的馒头,哥哥送了我漂亮暖和的斗篷,我很乖,没有人欺负我。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有了很多很多的钱,还会岁岁如今朝,知足常乐吗。
林翊喝完了这顿酒,道完了寿,午后便离开了村庄。
曦知握着小树杈,闷闷不乐地蹲在土地上画圈。
她托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涂鸦,直到视线里出现了另一根小树杈。
它扬起尘土盖过了她鬼哭神嚎的杰作,一笔一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荷叶和荷花。
花朵娇弱,荷叶便撑起大伞为它遮风挡雨,留出一湾静谧的港湾容它酣睡。
“不必忧虑。”沈序同曦知一起静静地欣赏着画,“林公子胆识过人,不会吃亏的。”
“从小到大他没有离开过我这么久,”女孩把头埋进了臂弯里,“我不要他这么拼命,我就想他能多陪陪我,我一个人在家里从白天等到黑夜,我知道哥哥很疼我……”
后来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那样的小小一只,哭得肩膀轻轻颤抖。鬼使神差的,沈序想去摸摸她的头。
手悬在半空停顿片刻,蜻蜓点水地掠过女孩。
他想了想,终究还是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抚慰。
遇见曦知前,沈序觉得自己在哄人这块大抵是一窍不通的。
“你要学会长大,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林公子。”他安慰人的话术稍显青涩,“及笄后会嫁人,会…会有孩子,林公子也会有。所以,你要学着去适应他不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