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南溪,小兰的心头竟又多了一层疑虑,这一个个疑虑就像一座座高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阵风吹来,她只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冰凉,同时觉得那身子突然之间变得重重的,嗓子眼里更是一阵酸涩,竟有要呕吐的冲动。
猛地想起,距离那天清晨已有一些日子。
而且最近,自己因为太忙,竟然忘记了应该到来的那个日子已是过了好几日。
不行,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
岂能加重秦大哥的负担。
小兰想着,要不今晚就不去探什么赵白虚实了,等身子好一点再去。
可是,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头晕,那种感觉,让她心中腾起四个字来——真言幻境。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运功来抵抗,可是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人在和她轻轻说着什么,竟是牵引着她慢慢往秦府外走去。
府前那棵梧桐树下,竟有一匹枣红马,正在低头啃着草。
小兰是一点也没有犹豫,往那马上一跳,两腿一夹,那马风驰电掣地往前疾驶而去。
等到小兰感觉到那马放慢了速度,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凤凰山的山脚。
而且,脚下的这一片土地,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很明显,枣红马将她带到了那凤凰山官窑旧址,卢家三十几条性命葬身之地。
念头闪过,顿觉面前夜色一下子像泼了浓墨一般,将好不容易露出的那点鱼肚白又给赶了回去,天地间满是恐惧之气,伴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之气。
小兰让自己静了静,抬步一点点地往前走。
虽然已经被大火烧过,但还是能依稀地看到当年那繁华的景象。
小兰的脑海里竟浮出卢家一家老少围着那瓷窑忙碌却开心的样子。
女人们在忙着选土,磨土,洗土,男人们却在那里做坯,再交给卢家那心灵手巧的大公子卢全绘画上釉……
孩子们在大人的脚下跑来跑去,时不时被轻轻喝斥几声,或者被这个那个大人截住,去帮着做一些事儿。
小兰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她的面前出现了史弥远,史弥远在向着下跪着三十几人读着圣旨,然后是哭喊声一片,紧接着,卢老爷第一个跳进了火炉,卢夫人悲戚地看着大伙,竟也跳了下去。
不要啊。
小兰在心里狂喊了一声,可是她根本没办法阻止眼前发生的事情。
史弥远的手一挥,那余下的人竟都被他的手下一一抓住,毫不费劲地往火炉里扔去。
一时间,惨叫声不断,但,那叫声很快就消失不见,天地上只留下一片火红的世界。
“不要,不要,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小兰大叫起来,浑身颤栗着,身子被什么硬梆梆的东西使劲地磕了一下,神智立时清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旧的屋子里,身下是松软的垫子。
“你醒了。”坐在小兰身旁的男子缓缓抬起眼来,“那场面是不是很可怕?”
“你,你是谁?”小兰惊坐起来,护住了自己。
“当年,我和弟弟就躲在这里,看着家里的人一个个被扔进火炉,我们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男人站了起来,那张俊俏的脸上布满了忧伤。
“你,你真是卢心?”小兰惊呼,“你,你真的没有死?”
“死,太容易了,活着,不顾不切地活着,才是最难的。”卢心握紧了拳头,往那破败的墙上敲了一下:“你得时刻提醒自己,你的身上有三十几条人命啊,你要给他们洗清冤屈,你要让他们死能瞑目。”
卢心低喊着,眼中已是满满的泪。
“卢心,府衙门前那个瓷人是不是你弄的?”
卢心转过身,看着小兰,惨淡一笑:“兰心公主觉得我有没有把史狗的短命样子给雕刻出来。那个瓷人,我和弟弟一起做了三天三夜,我们将所有的恨,都融了进去,就是想让新任知府大人能感受到。”
“卢心,大人现在正在为你的案子操心着呢?”小兰叫道,本能地想要逃下那个床榻。
“为我们的案子操心?”卢心突然间大笑起来,“我们也以为他会是一个为民作主的清官,才会给他这样一份大礼,谁知道他和别人一样,都只想着拍那史狗的马屁,都只想为了自己的功名去做那史狗的狗腿子。”
卢心显然很激动,一下子抓住了小兰头发。
小兰想要运气闪开,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
她想起来了,刚刚她想要呕吐,根本无关乎她担心的那一件事,只是卢心给她用了迷幻药而已。
能将人迷倒,又让人进入幻境的,这世上除了百花洞的真言幻境,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药。
而且,她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迷幻药,这种幻境是比百花洞的真言幻境还要厉害。
不然,以她对真言幻境的熟悉,但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掉进去的。
但,卢心绝对不可能是百花洞的人。
那也就意味着,卢心绝不会对自己讲任何的人情。
看看天空,应该快到四更天了。
只要撑到天亮,她就能想出办法来救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