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要是我并非自愿,怕天下间也没有多少人能迫我。”洪涛笑了笑,“夜里当值自然有夜里当值的好处。”
赵洵闻言脸色一冷,“你该不会还在......”
他环顾四周,一个棺木上摆放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上散乱地放了各种形状各异的刀具和剪子,上面隐隐还有暗红的血迹。
莫不是......
洪涛不以为然地说,“夜里无人,我正好可以和这些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说说话。”
赵洵面色变了又变,震惊和愤怒各半。
“即使是无人认领的尸体,也容不到你这样胡作非为……他们生前已经没有获得尊重,难道死后最后的一点点尊严,你都不打算留给他吗?”
“你还记得师傅跟我们说过的话吗......”
“不要再跟我提过往!”
洪涛把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摔,破碎的声音随之而来,夜里的静谧被这一响声划破天际。
他面带怒容,眼里充满了红丝,就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一样。
他暴跳起身,走向一个离得最近的棺木,把手重重地拍在盖板上。
“这是个官府认定为意外溺水死亡的女子,但她的肺腑一点水都没有,口鼻也没有任何污泥,分明是死后才被人推入河中,以图毁尸灭迹。”
他又走到另一副棺木旁边,一手推开上面的盖板,“这个小孩子,不过十岁,他的父母说他意外从树上跌落,伤及头颅,当场就不行
了。”
“但他满身的瘀痕,背上、胸壁上、四肢上,密密麻麻,新的旧的都有,显然生前受过虐打,而且并不是一次两次,但官府那些人,却对这些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还有这个......”
沈飞雪听着洪涛说着这些她从未探及的领域,只觉得心惊胆战的。
这么多枉死的人,难道官府什么都不作为吗?
就这样让真凶逍遥法外?!
赵洵一如既往,冷冷地旁观着洪涛的竭斯底里,就像一切都无法打动他的心一样。
洪涛把心中的苦闷宣泄一通以后,望向赵洵的方向,眼神充满凛然。
“如果我不这样做,这些人真正的死因根本没有人会知道。你觉得对于他们来说,是尊严重要,还是真相更重要?”
赵洵待他说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那你替他们讨回公道了吗?”
洪涛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他绝望地望向那些棺木,喃喃自语,“说到底还是我能力不足......”
赵洵当然知道官府的那些做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管就不管。
每个月领着皇粮,却不做正事的官差,多如牛毛。
认凭洪涛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城中又无半点关系的小小仵作,他说的话,又有多少人会听?
他的验尸手艺堪比宋慈,但他凡事较真的性子,一生也没有遇上过一个真正赏识他的人,才让他落寞至此。
说实话,即使是像赵洵那样
誉满天下的名医,在闯出名堂之前,也遭受过很多达官贵人的冷眼。
一边需要你为他医治疾患,一边丝毫不尊重你,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经历,赵洵也试过。
讳疾忌医,还污蔑你医术不精,意在骗人钱财的,赵洵也遇到过。
倾尽全力求治,最后却无力回天,因此遭到死者亲友的打骂,赵洵也经历过。
所以洪涛的难处,赵洵不可能不知道。
但赵洵却像沈飞雪想象的那样,去主动安抚他,反而把这么残酷的现实,直面地推到了他的跟前?
让他不得不正视,他的无能为力,不在于他的手艺不够精湛,而在于自己对这世度束手无策。
沈飞雪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凄然。
但她不明白的是,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劝说洪涛尽快入宫,为宋妃娘娘解蛇毒之祸吗?为何偏偏在这关节眼的时间,师傅却要故意惹恼他?
岂不是把整件事都搞砸了吗?
看洪涛的样子,似对官府有诸多的怨言和不满,他会那么容易,就答应进宫来吗?
赵洵显然也考虑到这一点,他思虑再三,觉得现在是开口的最好时机,于是跟依然瘫坐在地上的洪涛,说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说到底你欠缺的不是真本事,而是一个成名的机会而已。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赵洵把宋妃娘娘被金花间银七步蛇所咬的事,一五一十地
告诉了洪涛。
也把宋妃娘娘用了他配置的驱虫避蛇药后,仅仅压制住了毒性,却不能把毒逼出来,现在人陷入昏睡的困境,也毫不保留地跟他说了。
赵洵软下语气来,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老夫一直知道你的才能不在我之下,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你扬名的绝佳机会。”
没想到洪涛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了,天下间还有你赵洵医不好的症?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却美若其名说为我好?”
“我不用你的施舍,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需要任何的改变!”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