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霁扒开衣裳,当着众人的面露出这道疤痕,冷眼瞧着君奕真人,道:“师傅可还记得七年前,你亲手赐给徒儿的这道疤。”
台下,君奕真人未有回答。
但有没有回答根本无所谓,本也只是做戏罢了,目的在于让所有人看清这一道疤。
穿心而过,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是当年君奕真人留下的。
果然,瞧见那道伤疤,台下又开始议论纷纷。
“他身上那道疤,真是他师傅刺的?”
“瞧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当是没有假。”
“那这么说,这妖女要景华真人毁掉修为灵脉,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想为沈清霁讨这一剑之仇吧。”
“极有可能,听说这沈清霁自小拜入君奕真人门下,可以说是君奕真人一手把他带大,对待亲手养大的孩子也能下得去这样的手,真是…”
“别胡说!你懂什么,君奕真人那叫大义灭亲!高尚!”
“……”
风然然本想着要做足这场戏,该上前亲手帮沈清霁拉拢衣襟。
然而她刚朝着沈清霁的方向倾了一下身,余光便瞥见司徒瑛立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们唠唠叨叨磨蹭了半晌,司徒瑛除了偶尔说几句火上浇油的话,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风然然大概猜得出他的意图。
不过就是想要激起扶摇派同其他各派的矛盾,让沈清霁心烦意乱失了分寸,亦或是激得各世家掌门同沈清霁斗起来。
总而
言之一句话,他按兵不动,就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他这样安静地等着,正合风然然的意。
她要先当着众人的面,解决同扶摇派的种种纠葛,至于稍后的利,便各凭本事争取了。
风然然心道:眼下还没演完这一场戏,不能激怒司徒瑛这个疯子。
于是,她停下动作,只轻声道:“二师兄,把衣裳穿好吧,你放心,这伤,我不会叫你白受的。”
语毕,她复又抬首看向景华真人,道:“瞧着景华真人这犹犹豫豫的架势,是不愿意答应我的要求了?”
沈清霁的衣裳正穿到一半,那道蜿蜒扭曲的伤疤若隐若现地从领口处探出来。
风然然遥遥一指,凌空指在那道伤疤上,道:“七年前,贵派的君奕真人刺了二师兄一剑,若不是偶然得了灵药,我二师兄早就与世长辞,我落入极南之地这七年间,景华真人又从未派人找过我。”
她顿了顿,笑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我只叫景华真人用全身修为和灵脉来还,已经算是仁慈。”
“仁慈?简直可笑!”林夏通红的一双眼看向沈清霁,“你也是这般想的?觉得师傅当年刺你一剑,便是对你有所亏欠?”
沈清霁站在高台之上,与台下的林夏对视。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门下弟子误入歧途,做师傅的理应清理门户,别说是刺他一剑,纵是刺他百剑千剑,又有何错之有?
然,他张开口,
说出的却是:“自然,师傅是扶摇派中的真人,犯了错,景华真人身为掌门理应承担,我以为,区区一根灵脉就算你们偿还了过错,已经算是便宜了你们。”
他伸出手,掌心溢出一团浓黑如墨的黑烟,烟雾宛若有生命一般,在他掌心亲昵地绕了一圈后,凝成了一只匕首的形状。
通体漆黑,微微向外泛着一层薄薄黑气的匕首,一见便是邪气冲天。
沈清霁捏着匕首柄,刀尖朝下,漫不经心地晃了几下,手指一松,将那柄黑漆漆的匕首丢了出去。
匕首虽然离手,但因为是沈清霁所控的瘴气所化,依旧受他心念控制。
一路飞至景华真人身前,方“当啷”一声坠落,正正落在景华真人鞋尖前头。
沈清霁作了个“请”的手势,笑眯眯道:“景华真人,我原本也可以代劳此事,然而我想了想,如若我下手太重,不小心弄疼了您可就不好了,还是由您自己下手,比较容易把握分寸。”
景华真人垂眸看着那只匕首,久久没有动弹。
站在他身后的君奕真人,微微往前了一步。
自台上那“焚心”摘掉面具,露出沈清霁的脸后,他脑中便一直嗡嗡作响。
仿佛有上万头蜜蜂苍蝇一类的东西聚在他耳朵边,片刻不停地扇动着翅膀。
他只能听见毫无意义的“嗡嗡”声,台上之人说的话隐约落在他耳朵里,他却被这令人烦躁的嗡声吵得心烦意乱,甚至没
有明白那番话的意思。
直到此时,匕首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终于将那些在他耳边飞个不停的苍蝇蜜蜂通通驱散。
脑中重新清明起来,方才台上两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遍遍在脑中回放。
如梦方醒的感受,想来也是不过如此。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沈清霁这个一手带大的徒儿。
可是这些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他愈来愈清楚地认识到,他对沈清霁,或许没有那么了解,或者说,没有他自己想得那样了解。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出七年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