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除那些嶙峋处伫立的石柱子不看,这地宫的地形其实非常简单。
一方用来画阵的空地,边缘围绕着几间石头堆出的房间,约莫是众妖修的住所,再往里,便是一条与进来时的那条一样昏暗狭窄的走道。
走道里头的景象,站在外面是看不清楚的,但不难想象,那里面定是用来关押不幸被捉的百姓。
听到动静,有妖修从石房里头出来瞧了一眼,招呼道:“辛苦几位弟兄了!”
押着风然然的妖修格外道貌岸然,当即笑道:“都是为了修行嘛!”
几名妖修寒暄了几句,便押着风然然等人走向那条昏暗狭窄的走道,显然是打算先把他们关起来,等待午夜时分启动阵法。
风然然藏在宽大袖摆之中的右手微微动了动,犹豫着是现在就动手,还是再观察一番。
还不等她想出个结果,一间离旁的石房稍远些的房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又捉了人回来!”女子的声音响起。
她大约的确很急,人都还没走出石房,扬高了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
随着声音落下,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石房门口。
她穿着一身黑衣,面上还罩着一层密密实实的黑纱,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下半张脸则遮得严严实实。
她的眼睛其实很好看,眸中水波流转,有几分勾人夺魄之意。
只看眼睛,风然然便觉得,黑纱之下的脸,应当是既妩媚又明艳的。
风然然打量她几眼,忍不住暗自腹诽: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莫非现在妖修也流行起来遮脸了?
见了黑衣女子,这几名正押送农户的妖修像是很烦躁,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质问,翻了个白眼,继续驱赶着风然然等人往走道内去。
“我在跟你们说话!”
黑衣女子上前一步,挡在他们面前,厉声道:“别忘了主上可是把你们划归在我手下,你们理应听我吩咐!”
听了这话,风然然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原来这黑衣女子,就是那被抱怨了一路的小头目。
她在一众手下眼里果真是没有半点地位,不止说话没人理,就连亲自上来拦路,都被手下毫不客气地推开。
她的修为似乎也不怎么样,一推之下,竟然倒退着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石房里头的妖修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没一个人上前扶她。
推开她的妖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颇为理直气壮道:“我们抓人回来,是为了提升修为,好能帮上主上的忙!你就是告到主上跟前,我们也是没有半点错处!”
“你,你们…”黑衣女子像是有些屈辱,声音不复方才平稳,变得有些颤抖,“你们为何非要用这样的邪法修炼。”
本应是句质问,可因为她在颤抖,这话变得毫无气势。
她的一众手下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邪法?”
推倒她的妖修笑得最为大声,一边笑,一边嘲讽道:“真要说邪,主子你,可比我们这些个弟兄,邪多了吧!”
黑衣女子像是被毒蛇狠咬了一口,全身瑟缩了一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白皙的手虚扶着身侧的石壁,指尖微微有些发抖。
她似乎已经不打算继续劝阻手下了,只默默听着一众手下的大笑声,自顾自低垂着头,挨着石壁往自己住的那间石房走。
走到一名手下身侧时,一只手猛地伸向她的脸,一把扯下她遮脸的黑纱。
“啊——不要!不要看我!我命令你们不准看我!”
黑纱落地,黑衣女子一把捂住脸,痛苦地尖叫着伏倒在地。
即使她捂脸的动作已经很快,但那一瞬间,紧盯着她的风然然,还是看清了她的脸。
周身的血液尽数汇聚在头顶,又“哄”的一声散开,风然然站在原地,手脚都开始发麻。
那黑衣女子露在外头的额头光洁无暇,可是掩在黑纱之下的下半张脸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
那些黑色线条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皮肤之中游动。
这样的景象风然然并不觉得陌生,那是以人身吞下妖丹化身为妖,却控制不了体内强大的瘴气所致。
原来是个化妖的修士,难怪一众手下要嘲讽她邪气重。
不过,让风然然脑中轰然的原因,不在于此。
修真界的修士向来是鱼龙混杂,有品行高洁之士,便有与之相对的,投机取巧之徒。
尤其是“司徒瑛曾经是修士”的消息一经传出,想要得到所谓“力量”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真正让她手脚发麻的根结在于,这个黑衣女子,她认识。
不止认识,还颇为熟悉。
在极南之地的这些年里,无人同她说话,更无人陪她解闷,她只能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曾经的一些往事。
将往事反复想了不亚于千百遍后,一些从前想得不甚清晰的事情,似乎也理顺清楚了。
比如风忘忧身死一事。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替死于天神殿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