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中还没有布置完,司徒瑛毫不顾忌地绕过忙进忙出的弟子们,带着风然然进了殿,寻了一张很靠近主位的椅子,扶她坐下。
他躬下腰,单膝跪在她面前,视线变得比她稍低一些。
“清姐姐,我们就在这里观礼吧。”
风然然望望近在咫尺的主位,笑着点头,很高兴地道:“好啊,你选的位置当真不错,待会定是能把一对新人看得清清楚楚!”
司徒瑛唇角微微扬起,笑意却未达眼底,“清姐姐喜欢就好。”
在大殿里头坐着等了一会,及至傍晚时分,各大世家赶来观礼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沈清霁成亲,排场的确比寻常世家的小辈大上数倍不止。
风然然不动声色地观察一番,一个小辈成亲,来的竟然都是各个世家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来人之中,最低也是个德高望重的真人,有的世家,甚至连掌门都亲自到了场。
如此排场,真算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不知,这面子究竟是给沈清霁,还是给扶摇派,亦或是,给司徒瑛了。
此刻,这面子极大的司徒瑛,正端端正正坐在风然身侧,安安静静地等待典礼开始。
真是何等讽刺,自天神山围剿失败过后,各世家第一次齐聚,竟是为这等事情。
典礼定在戌时,距离戌时只差一炷香之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实在抱歉,魏某来迟了。”
是魏怀仁的声音。
风然然望向殿门,魏怀仁一身绛紫色华服,大概是特意换了新的,衣裳上一尘不染,连一道细小的折痕也瞧不见。
而他的身后,一左一右随侍着两名少年。
一名神色文雅,面目温顺,拾掇得很是整洁,行走间步态端庄,显然家教涵养极佳,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唇色有些苍白,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以病中容颜示人,未免有些失礼。
这名少年,正是大病初愈的魏贤。
而另一名,仪态方面也是尽善尽美,唇边还噙着浅笑,似乎极力想要作出一副温良之态。
可惜他狭长的双目中,时不时有掩饰不住的精光露出,野心太过流于表面,见之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不喜。
毋庸多言,这名少年,便是魏彬。
殿内所有人望着三人,一片鸦雀无声。
方才看着司徒瑛,殿内温度已经降至冰点,此刻在看见魏怀仁那张假仁假义的脸之时,温度又降了几分,简直是如坠冰窖了。
“万幸万幸,典礼尚未开始,魏某还能瞧见沈小友的风姿。”
魏怀仁恍若没有发觉众人对他的敌意,自然而然地领着魏贤魏彬二人进殿。
他在人群中望了一眼,瞧见正在不远处张罗着弟子们布置喜桌的君奕真人,便凑了过去。
“君奕。”他唤了一声,“可安排了我父子三人的座位?”
君奕真人接过弟子递来的一个小布包,抖开,是一块崭新的红布,他一丝不苟地将红布铺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随手一指,指了一处空位。
“你们就坐那儿吧。”
魏怀仁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仍是笑吟吟地,在君奕真人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风然然看着魏怀仁,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魏兴文那张,总是带着一点怯懦的脸。
寻常修为高强的修士,容貌大多保持得很好,可魏怀仁许是因为经常同妖修打交道,被瘴气侵染,模样已经老去,面上布着条条皱纹。
尤其是一双眼睛,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老态龙钟,蒙着一层白膜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他这般样子,自然是分辨不出年轻时的模样。
魏彬模样虽生得还算不错,但他那双眼睛总是堆满了显而易见的算计,叫风然然不想多看一眼。
她最后看向魏贤。
相貌俊俏,气质出挑,虽然唇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仍是乌黑透亮,与魏兴文生得有六七分相似。
曾经想尽办法,不想受到司徒瑛掌控的魏兴文,最终还是妥协于司徒瑛的蛊虫。
而他的后人,如魏怀仁,早已利欲熏心,不止不想同司徒瑛抗争,还仰仗着司徒瑛的庇护。
世事着实讽刺。
“在看什么?”
司徒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然然转回目光,问道:“魏怀仁,是魏兴文师兄的后人?”
“正是。”司徒瑛道,“清姐姐可是不喜欢他?”
风然然摇了摇头,微微正了正身,让司徒瑛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的神色。
司徒瑛果然一瞬不眨眼地盯着她。
“不喜倒是没有,只是许久未见故人,心中有些感怀罢了。”
她默默盯着魏彬看了一会,努力酝酿出满眼的怀念,状似不经意地吐出两个字:“真像…”
说完,她像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捂嘴,小心翼翼地瞟了司徒瑛一眼,旋即移回目光,正襟危坐。
风然然没撒谎,单论五官,的确是魏彬更像魏兴文。
司徒瑛的目光扫过魏彬,眸中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说话间,戌时已至。
“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