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鸟的冰刃是由羽毛化成,每射出一轮冰刃,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
射出的冰刃越多,恢复的时间也就越长。
此时,这头霜鸟疯了一般,毫不停顿地射出一轮又一轮的冰刃,完全不给司徒清和梁谦喘息的时间。
但它本身,也因为过于频繁地发射冰刃,身上的羽毛来不及恢复,它的背上,已经有一大块,秃得能瞧见白花花的肉了。
司徒清看看它光秃秃的皮肉,再看看梁谦的背影,张了张口,犹豫片刻,还是什么也没说。
梁谦依旧在浓云之中四下穿梭,躲避着霜鸟的冰刃。
在他御剑行至霜鸟上方之时,老老实实站在身后的小姑娘,突然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待会儿去底下接我。”
还不等梁谦反应过来,环绕在他腰间的手就突然松开,娇小的姑娘纵身一跃,跳下佩剑,衣炔翻飞如蝶,悠然落在霜鸟背上。
梁谦看着这一幕,第一次生出一种,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感觉。
过分惊诧之下,他险些被冰刃刺中,幸而已经落在霜鸟背上的司徒清出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闪身躲了过去。
“专心点!”司徒清扬声道,“我的命可交给你了!”
霜鸟意识到有人落在自己背上,恼怒地开始挣扎。
司徒清半跪在霜鸟背上,高高举起早就准备好的羽箭,使尽全力,朝霜鸟背部刺去。
距离如此近,力道也能使得上,大半个箭身都没入霜鸟皮肉之中。
霜鸟吃痛,嘶鸣一声,剧烈挣扎起来。
司徒清险些被甩落鸟背,幸好及时抓住了露在外面的箭尾,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霜鸟仍在挣扎,司徒清死死抓住箭尾,随着它挣扎的幅度在它背上颠簸。
梁谦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御剑朝她的方向飞去,喊道:“我这就救你下来!”
“还不够!”司徒清不看他,“你去吸引霜鸟的注意,再刺几箭,一定能把它逼下去!”
见她完全没有伸手拉住自己的意思,梁谦只得放弃,按她所说的,继续围着霜鸟绕圈,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
霜鸟只顾着追赶梁谦,不再剧烈地挣扎,司徒清趁机爬起来,找准了霜鸟心口处,又狠狠刺入一支羽箭。
霜鸟背上已经没了可以化作冰刃的羽毛,其他部位射出的冰刃,又够不到背上那可恨的修士。
它气得拼尽全力地翻腾,试图把背上的人甩下去,司徒清咬紧牙关,死死握住箭尾,手心磨破,有鲜血流出,她恍若未觉,手指仍然没有松开半分。
梁谦看着她,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他跟着师傅修行,幼年时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别人要看十遍才能跟着比划下来的剑招,他看一遍就会了。
别人要练上百遍才能烂熟于心的心法,他同样只需练上一遍,就能运用自如。
因为这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天赋,不管去到何处,他都是人群的中心。
抚养他长大的师傅穆池,为他取“谦”字作名,经常教育他,舟大者任重,马骏者远驰。
他天生一副旁人望尘莫及的好天赋,就要去做锄强扶弱之事,行事作风也当符合“谦谦君子”这四个字才行。
幼年时他还能做到师傅的要求,但再长大些,他的性子竟开始与师傅的要求背道而驰。
他做不来平心静气,做不来温润如玉,更做不来什么谦谦君子。
他本没把这些当一回事,想着做不来便做不来,光明正大的做自己,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当他第一次在师傅面前,流露出这些想法时,一向冷淡的师傅,竟是勃然大怒,当场将他绑了,吊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师傅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那一顿鞭子简直抽去了他半条命,结束后,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说来有些可笑,他按照师傅的吩咐,不停地斩妖修,除妖兽,历经无数险境,从没有受过什么伤。
活到如今,受的最严重的一次伤,就是那次。
事后,师傅甚至以“逐出师门”作要挟,逼迫他一定要做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从那以后,他慢慢隐藏起自己的性子,去学礼仪,守教法,全是为了达成师傅的期待,日复一日这样下来,他竟也习惯了扮演谦谦君子的角色。
直到那日,他奉师傅之命前往天神山,教授天神殿弟子青霜剑法。
他比约定好的时间提早一夜到达,想着去何处逛上一逛,巧合之下,逛到了那处荒废的亭中,遇见了司徒清。
她举止得体,仪态上完美到无可挑剔,可是…她举手投足间,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他仿佛嗅到了她身上孤寂的味道,像被迫困在牢笼之中的小兽。
梁谦直觉似的认定,她与自己,是同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对着她,久违地展露出了早已经能很好地隐藏起来的,真实一面。
结果也果然如他所料,假意温和的小兽很快炸了毛,刺了他几句便飘然离去。
那本是闲着无聊的一点调剂,没想到的是,会在天神殿上,再度与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