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忘忧身死后一连数日,风然然都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
残破的小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芒只能隐约照亮桌旁的一小块地方。
三四岁的小女孩,双手抱着一条对于她来说太过于厚重的衣裳,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杂乱的酒坛,走到趴倒在桌上昏睡的男子身旁。
男子身上酒气浓郁到有些刺鼻,闻之令人几欲作呕。
也许是因为整日与这样的味道作伴,小女孩已经习惯了。
她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自然而然地站在男子身旁,展开两条细弱的手臂,努力把团成一团的衣裳抖开,然后踮起脚尖,想要盖到他身上。
可她毕竟还太小,衣裳又太长,踮脚时不小心踩住了衣裳,一个趔趄,撞上了桌腿。
桌子一动,上头堆着的酒坛便滚落在地,摔成一摊碎片,发出一连串“啪嚓啪嚓”的脆响。
这响声在寂静一片的小屋内显得有些刺耳,自然而然吵醒了熟睡的男人。
见男人睁开眼睛,小女孩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抱紧了怀中衣裳。
男人双眼赤红,满是血丝,他瞪着小女孩,不耐烦道:“还不快滚开!”
小女孩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连看都不敢看男人一眼,却还是鼓足勇气,伸直双臂递上了手中的衣裳,结结巴巴道:“爹…夜里冷,还,还是盖上…”
男人一把夺过衣裳扔开,骂道:“你这该死的扫把星,老子叫你滚开,你聋了吗!”
小女孩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模样实在可怜至极。
男人没有半分触动,张口便骂:“扫把星!天天就知道哭,你要是这么不想跟着老子,就赶紧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小女孩连忙摇头,着急道:“爹,不是的,我愿意跟着爹,我…”
“闭嘴!老子看见你就烦!”
男子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坛,用力掷向墙壁,伴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酒坛变成一堆碎片跌落在地。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丢过酒坛泄愤后,他仍然不解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目在昏黄烛光的照耀下,像是要滴下血来。
“要是没有你这个扫把星…要是没有你…”
他的声音里含着癫狂,口中来来回回只重复着这一句。
小女孩被他这可怕的模样吓到,连爬起来都忘了,坐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贴上墙壁,才停下来。
男子用手掌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仍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走来。
他死死盯着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嘴角咧开,笑得狰狞至极。
“你不该活在这世上!”
小女孩瞪大眼睛,清澈如玻璃球一般的眼瞳中,清楚地倒映着一双逐渐朝她靠近的大手。
那双手仿佛铁钳,狠狠钳住她纤弱的脖颈,她手脚奋力地蹬刨着,可她毕竟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那点微弱的挣扎对于男子而言,与挠痒痒无异。
仅仅片刻,她便脱了力,手脚软软垂下,男子狰狞的神色在她眼中逐渐模糊起来,而他愈发癫狂的声音却更加清晰。
“与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倒霉,你这该死的扫把星,快去死吧!你就应该永远孤零零一个人,直到死!”
“不要,不要…”
睡梦中的少女突然挣扎起来,显然是做了噩梦,立在床边的沈清霁连忙上前,想要把她叫醒。
“小师妹,醒醒…然然,然然!”
“不要!”
风然然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脖颈处火辣辣的痛楚似乎还未消散,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上了脖颈。
沈清霁按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小师妹,没事了,不管你方才见到了什么,都只是梦而已。”
空洞的双目渐渐有了焦距,看清沈清霁的脸,风然然冷静了几分,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沈清霁掏出一块帕子,擦去她额角的冷汗,状似无意地问道:“梦见了什么?”
风然然看着头顶的纱帐,愣愣道:“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沈清霁嘴角一勾,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看不出来,小师妹还挺恋旧。”
房间的窗子开着,微凉的夜风吹进房中,让风然然清醒了些。
她揉了揉眉心,道:“我分明记得,入睡前房中还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一觉醒来,还多了一个人。”
沈清霁笑嘻嘻道:“我不过偶然路过,瞧见小师妹在做噩梦,一时着急,这才进来关心一番。”
风然然:“……”
缓了一会,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坐起身来,看向沈清霁,目光落在他穿的衣裳上。
他被看得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拍脑门,腾地站起身,“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深更半夜跑到小师妹房中来,这个…孤男寡女的,若被人瞧见可就遭了,失礼失礼,实在是失礼…”
他一边嘟囔,一边自然而然地抬步往门边走去。
临要推门而出之际,风然然开口叫住了他,“沈公子,等一下!”
沈清霁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小师妹还有何事?”
“我收拾一下。”风然然掀开被子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