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然然在高清霁床边静坐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抬手扳过高清霁的头，俯身凑了过去。
两人额头相抵，高清霁的额心微微有些发烫，大概是发着烧。
风然然闭上双眼，放出神识，试探性地往他额心处凑了凑。
按理来说，并非谁来都能顺利进入他人神识之内，人都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即使是昏迷不醒之时，自我保护意识也不会有所降低。
若是试图进入他人神识之人，不被神识的主人信任，便会被神识拒之门外，硬要要强行闯入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风然然既希望被拒之门外，又担心被拒之门外，心情一时颇为复杂。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硬着头皮将神识凑到高清霁神识外围，不多时，探出的神识感受到一层阻碍。
阻碍算不上强烈，她便将神识又向前延伸了一些。
房间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片刻后，她的神识顺利越过阻碍，探入高清霁神识之内。
不知为何，风然然松了一口气。
高清霁时时挂着一张吊儿郎当的笑脸，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他的神识内，该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风然然有些想象不出。
她犹豫片刻，缓缓张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湛蓝色的天地，天空瓦蓝一片，连一朵云都见不到，而脚下踩着的地面，则像澄澈的湖面一般，清净透亮。
除了望不到边际的天空与地面，什么也没有。
风然然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地面竟泛起一圈涟漪，仿佛真的行走在湖面上一般。
不可否认，高清霁神识内很美，是一种世间难寻的宁静美感，可美则美矣，却过分空旷。
这里什么也没有，待得久了，孤寂感仿佛化作潮水，要将人淹没在此处，令人不可抑制地产生一种难言的窒息感。
风然然四下张望了一圈，神识碎裂之处，正正在她身后不远处。
湛蓝色的天地如同瓷器一般，从边缘处一点一点碎裂，在角落积攒出一堆湛蓝色的碎片。
而那堆碎片旁，还有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身上穿着一身上好的白色锦缎制成的衣裳，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腰间悬着一块水头极好的方形玉佩，一见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唔，隐藏在高清霁神识内的，竟是只有八九岁大的孩子，难怪他时常那么幼稚。
风然然朝他走过去，待走近了，才看见那玉佩上似乎还刻了字，只是年岁久远，字迹被磨损了去，有些辨认不清。
也许是听到脚步声，那孩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他生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虽然年纪还小，但眼睛已有了几分风然然熟悉的那双桃花眼的影子。
可就跟这湛蓝色的天地一般，他的眼睛漂亮归漂亮，却还是过分空洞，仿佛一潭没有生命的死水，任何事情都无法在那死水中激起半分涟漪。
风然然走过去，蹲在他身旁，他乌黑的眼珠跟随着风然然的动作转了过来，仍然面无表情，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风然然捡起一块碎片，指着崩塌的神识一角，对他笑了笑，“我们一起修补吧，还能快些。”
他不说话，也不动。
见状，风然然并未在意，自己动手修补起来。
高清霁的神识破损得很严重，碎片很小，修补起来颇为费力。
居烊真人已经给他服过了灵药，她只需将碎片与破碎处对在一起，受损的神识便会自动粘合起来。
风然然认真地在碎片堆中翻找，将每一片掉落的碎片都按照原样粘合回去。
可高清霁神识内就是一片空旷的天地，找起碎片来连个可以对照的图案都没有，只能比照着边缘形状来找，格外麻烦。
不过片刻，她便翻找得满头大汗。
那孩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开了口，问道：“为什么？”
他的声音与眼睛一样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死去，只剩下空洞的躯壳游荡在此。
风然然回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补起来？”
风然然停下动作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道：“不补起来，你恐怕会死。”
“那又如何。”他仍然面无表情，“每个人都会死，我会，你也会。”
“我们的确会死。”风然然道，“但不应该是现在。”
他垂下眼眸，似在思索她说的话。
风然然在碎片堆里扒拉了一会，拿起一块碎片，对着神识碎裂处比量了一下，发现形状有所偏差，便叹口气，将碎片搁在一旁，继续翻找起来。
她一边翻找，一边随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了？”
他很轻地点了一下头，“有。”
“我有一件想做的事情，为了做到这件事情，我努力了很久，可是…”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却是有些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风然然道：“那我问你，你能放弃做这件事吗？”
他一愣，眸色几经闪烁，坚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