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褚严扶额,叹道:“师妹莫要开玩笑了,霜鸟跑便跑了,我们快些回谷口吧。”
“蒋师兄,我没有开玩笑。”风然然看向他,“那只霜鸟为了活下去,的确将内丹吐了出来。”
见她当真没有玩笑的意思,蒋褚严脸色一变,严肃道:“师妹,妖兽内丹可不是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东西,我再问你一遍,霜鸟当真吐出了内丹?”
不等风然然答话,高清霁便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道:“我还未曾见过妖兽内丹,小师妹将霜鸟内丹放到何处了?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吧!”
“恐怕不行。”风然然颇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已将它的内丹毁去了。”
“毁了!”
高清霁瞪大眼睛,捶胸顿足道:“我早就听闻妖兽内丹可助修士增进修为,你竟说毁就毁了?当真暴殄天物!你可真是…”
“高师弟不要胡说!”蒋褚严声色厉茬地打断他,“此法乃邪法,早就被世家各族明令禁止,师弟切莫被迅速增进修为所诱惑,走了邪道!”
“这个我当然知晓,我不过随口说说。”高清霁道,“蒋师兄知道的,我这人天资聪颖,根本不需要这种特殊的修炼方式嘛!”
蒋褚严无心听他插科打诨,看着风然然,问道:“师妹当真毁去了霜鸟内丹?”
“自然。”
风然然点头,解释道:“若不毁去,那只霜鸟就维持着那么大的个头,实在不方便当一只普通小鸟。”
蒋褚严思索几秒,肃然道:“此事我们三人知晓便可,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晓。”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叮嘱,“纵是我派同门,也不可将此事告知。”
风然然想了想,仍有些疑惑,“蒋师兄何出此言?可否将理由告知?”
蒋褚严道:“师妹应当知道,吞食妖兽内丹的修行方式乃是邪法,为世家子弟所不齿。”
“这我自然知道。”风然然道,“可我并未吞食霜鸟内丹,只是为了让它变回普通小鸟大小将内丹毁去可而已,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遮掩的。”
“师妹的确没有歪心思,但其他人不一定这样认为,证人容易自证难,我让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也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归根结底,师妹将霜鸟放走想必是因为同情吧,单这一点,便与绝大部分世家子弟的做法相背。”蒋褚严沉吟道,“师妹可知,这霜鸟作为凶恶的妖兽,定是杀过人做过恶。”
“我放它走,不是因为同情。”
风然然道:“霜鸟作为妖兽,本可以活过几百上千年,未来若有机缘,还有可能修成妖修。然而今日,它为了活命,主动将内丹吐出,抹杀掉了未来一切的可能性。”
“可活下去真的是件好事吗?”说到此处,她摇了摇头,“一只鸟儿的寿命,只有短短数年,对于已经活过了漫长岁月的霜鸟而言,这短短数年里的每一天都是在倒计时,也许它至死都满心不甘,难以接受。”
“有些时候,活着才是真正让人痛苦的事情。比如那只霜鸟,它虽未死在今日,但在未来,它为短暂寿命煎熬的每一日,以及它寿命将至时的悔恨,痛苦,与不甘,都是在为曾经做的恶事恕罪。”
闻言,蒋褚严有些意外地看了风然然一眼。
这个师妹与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原以为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选择放走霜鸟只可能是因为“同情”这个无聊的理由,不曾想她的想法竟颇有几分通透。
蒋褚严不再将她当成孩子糊弄,一本正经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师妹应当明白,掌门收我做义子,耐心栽培我这么多年,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为扶摇派分忧。”
“如今扶摇派名声与实力具是不错,但若传出‘门下弟子放走妖兽,还有私藏妖兽内丹的嫌疑’之类的谣言,难免会对扶摇派造成影响。”
说到此处,他有些歉意地道:“我不得不将门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还请师妹谅解。”
若是这个理由,着实令风然然无法拒绝。
扶摇派掌门答应收留风然然,算是帮了她大忙,蒋褚严说得有几分道理,她不想因为她行事不够规矩影响了扶摇派,便点头应道:“蒋师兄放心,我不会再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蒋褚严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两人达成一致,打算叫上高清霁一起往谷口赶的时候,才注意到那厮靠着一旁树干,不知在想些什么,有半晌都没开口说话了。
嘶…这可是件稀奇事。
风然然示意蒋褚严噤声,自己提起裙边,轻手轻脚地挪到了他身旁。
方才与白纹豹缠斗时,高清霁用来束发的玉冠微微散了些,有几缕发丝垂下来,他此时微低着头,一双桃花眼被垂落的额发遮挡在后头,叫人看不出情绪。
他想事情想得专心,连有人靠近都未曾发觉。
风然然凑到他耳边,刻意放大了音量,扬声道:“二师兄今夜可是要住在此处了!”
被她一吓,高清霁终于回过神来,侧目看向她,透过几缕稍显凌乱的额发,她能看得见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凝着寒霜的,令人看不穿望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