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成大河活下来了。
在日军即将攻上来的前一刻,刀疤少校击晕了自己麾下最后一名士兵,将他埋入了已经被炮弹炸至松软的泥土里。
为了让他能活着,刀疤少校甚至还不惜以自己和最后几名重伤兵的血肉做为伪装,他相信,只要日本人还想战斗,就不会以这种血肉模糊的弹坑为阵地。
至于说昏迷中的成大河会不会被活活闷毙于泥土之中,又或是他根本不会被重新攻上山丘的战友们发现,那都不在刀疤少校的考虑范围。
暂时让他活着,不必跟他一起赴死,就是作为营长的他最后一次战术布置了。
刀疤少校成功了,他麾下尖刀连最后一名士兵顽强的活下来了,被他以血肉为弹震撼住的日本人本能的距离这片弹坑远远的,这让他们没发现被浅浅埋于泥土中的士兵,松软的泥土也有足够的缝隙供给陷入昏迷中士兵维持生命的氧气。
但活下来,不一定比死去幸福,尤其是对这样一个全军仅存他一人的年轻人来说。
在经历了发现幸存者的欣喜之后,抠门少校脑门也在发疼,就是他,也承受不住这样残酷的打击,何况一个年轻人了。
。。。。。。。
“这是哪儿!”被担架抬着走在旷野中的年轻士兵有些茫然的睁开双眼,转头看看四周的深灰色,问道。
“周营长,他醒了!他醒了!”负责抬担架的两名士兵激动的不行,高声喊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抠门少校一路小跑过来,还有好几个尉官跟着。
“小子,你特良的终于醒了,告诉你,我们在回家的路上,还有两小时,即将和我军主力汇合!”抠门少校这会儿真的是无比温柔。
比他新婚之夜解开老婆衣服扣子的时候还温柔几分。
“长官,我们打赢这场仗了吗?”成大河见过老周,眼里迸出光彩。
“当然,我们不光打赢了,还把第36步兵旅团那帮狗日的打跑了,现在再也没有人挡我们的路了,你再睡会儿,天亮我们就该回到我军主力的防区,没事儿了。”抠门少校狠狠点头,回答这个小小上等兵。
“那,营长呢?我记得他和我一起在阵地上,还有好几个兄弟!”成大河摇摇依旧眩晕的头。
他的记忆,明显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甚至都忘了,是他的营长亲手将之击晕。
“老赵他......”抠门少校只能沉默了。
周围的军官和军人们都沉默了。
面对这个‘孤陵’阵地上唯一活下来的士兵,这些曾经历过无数次残酷战场的铁血之军们却说不出真相。
因为,那太残酷了。
一个警卫连150号人,仅活他一个,从这一刻开始,他所有熟悉的面孔将都不会在他身边出现。
再没有老兵班长催促他快点再快一点跟上大部队的脚步,也不会有排长怒吼着命令全军进入阵地,甚至,连站在全营之前告诉这群年轻人‘必将誓死守卫阵地’的少校营长,也不会再有了。
因为,他们都死了。
一个小小的土包,埋下了中年人对生活的责任,埋下了年轻人的热血,无论亲情、爱情、友情,全部归于尘土,和他们曾经守卫的阵地融于一体。
“营长咋样了?是不是伤得很重。”见得不到回答,成大河不禁有些急了,但心里依旧还有期盼。
在他最后的记忆里,他和营长在一起,他能活着,营长也应该活着才是。
被重击以后的大脑里,彻底消失了对刀疤少校对他亲手一击的记忆点,可能是因为大脑震荡,更大的可能是他选择性遗忘了。
脚步声响起。
“唐长官到!”有人低吼着通知。
所有人肃立。
和刀疤少校等人一样,唐刀对于这个山丘阵地上仅存的年轻士兵很重视,一得到其苏醒的通知,就亲自赶来了。
因为,活着的士兵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他已经是一面旗帜,是一种精神。
不尊重这面旗帜和精神,就是对山丘阵地上战死的200人的亵渎。
别说唐刀了,就连指挥部三位陆军中将在收到唐刀将会率部晚归一小时的原因后,都集体起立,向着山丘所在的西北方敬礼。
‘死战不退’四个字说起来很容易,但真的战至全军不剩一兵一卒的,在这个时代,真的是不多见。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生物链最顶端的智慧人类。
“他们都牺牲了,你的营长、连长、班长,所有在山丘阵地上的战友,全部都牺牲了。”唐刀走到还躺在担架上的成大河面前,目光坚定的回答他。“只剩下你一个了,你的营长打晕了你,把你埋在泥土里,直到我们重新攻上山丘阵地找到你。”
“全都死了吗?连营长长官都死了?”成大河呆住了,猛然睁大的眼睛甚至将眼角撕裂,流出鲜血。
他身边的医护小心翼翼拿着浸湿了清水的棉布帮他擦去鲜血,士兵也不见任何反应,犹如泥塑。
周边围着的军官们都不忍心再看他伤心欲绝的模样,纷纷将目光投向远方。
但再如何残酷,人也得面对真相。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