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开出仓库。
吉普车拐上四号码头的栈桥头上,将装着翟玉英和房子龙的木条箱顺着栈桥的柱子深入水里,两个士兵潜下水去,把箱子绑在水下的柱子上。
一路上晕厥的房子龙此时清醒了过来,但已经晚了,江水将他再次呛晕,就此再也没有醒来。
翟玉英倒是平静地接受了这罪有应得的一切,任江水吞没。睁着眼睛看着江水没过自己,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它连旁边的儿子也没有看一样。
自作孽不可活!
牧天冯济琛和冯若云上了高大烈的车。
“解气!耐耐地真解气。”高大烈扭头对牧天他们说,又坐回去,“要不我那把兄弟死得也太冤了!”
牧天沉默了一会,拍拍前座的高大烈,“直接去大观楼吧。”
“大观楼?你请啊?”
“当然,犒劳犒劳你高司令。”
“区区小事,何足犒劳?”
“不是为你。咱是兄弟,危难之际,你显下身手是应该的。主要是你手下的兄弟,还有给冯先生和冯小姐压压惊。还有我约了卢志强,有点事找他。”牧天解释着。
“哈哈,卢老兄是想吃冻鲍了吧。”高大烈调侃地说着,朝后面的牧天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告诉司机,“去大观楼。”
“回头我借花献佛,敬高司令一杯,今日救得小女脱难,实在有再生之德啊。”冯济琛说着,眼里含了泪水,搂紧了冯若云的肩膀。
“谢高司令救命之恩。”冯若云也颔首而言。
冯若云凝视着父亲,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冯老兄和冯小姐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那贾正廷想从冯老兄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又不想跟极司菲尔路扯上太多关系,就把冯小姐送我下面一个防区的据点里,我恰巧是视察,发现了冯小姐,你说巧不巧?”高大烈完全是要表功的,但却说得这么轻巧。牧天知道他下面还有话,就笑着“嗯”了一声。
“要说冯老兄你那批货,炼乳是吧,早在香港的时候就让日本人给盯上了。”高大烈很高深地说着。
“哦?”冯济琛沉思地发声,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冯老兄是是在凤凰贸易株式会社订的这批炼乳,在和瑞奶制品厂封装的吧。而且用的是荷兰的牌子。”高大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完全是“你们什么也瞒不过我”的意思。得意得很。
冯济琛道:“没错。”
“凤凰株式会社跟和瑞奶制品是一家的,一直在做着烟土的走私生意。对于走土,香港警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封装进去阿司匹林这事就大了。所以,你这批货怎么走的,到了哪儿,最终落脚在什么地方,日本人都了如指掌。自从进了十六铺的二号库,就日夜有人盯着,他们要找的是下家,想要要这批货的人。想要这个东西的是谁,我不说,大家也都懂的……”高大烈扭头看着冯济琛,点着头。
“那他们怎么知道今天我要来提货的呢?”牧天问。
“您听我慢慢说。最近黑市上有人放出风去,说要一批盘尼西林,不惜高价。这就引起了贾正廷的注意,他判断需要这批货的非夫斯基莫属。就布下了情报网,盯着冯老兄地这批货,看谁想染指。你们知道,夫斯基一直在上海滩搜集这类货运出去,上去战场。”高大烈说得不厌其烦,牧天听得有点烦了。
“你还是没说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提货的,我又不是什么夫斯基。”牧天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夫斯基,我也不问你提了货要交给谁,否则我也不会放黄尊丏走的。牧探长要思考的是,这张货单都谁经过谁手,问题就出在这些转手的环节当中。房子龙可以排除,否则我也不会轻易地让他这么死了。”高大烈平静地说着,也没有回头,只是从后视镜中观察着牧天。
牧天当然知道自己把货单交给了谁,但蒋信义交给过谁自己不知道,最后又回到自己手里,经手的是刘庆怀。这两个人出卖了自己?
他不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环节。
环节问题,那就是个程序问题了,跟人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高大烈被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了是告诉牧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说破罢了。
牧天知道他的用意,就不易觉察地冷笑了一下,拍了拍前座高大烈的肩膀,“一会儿多喝几杯,给你庆祝一下。”
高大烈心里不知道牧天的意思,但看牧天的反应和语气,知道这话绝对不简单,就掩饰地笑笑道:“这一大早,办的都是你牧探长的大事,给我庆祝什么?”他说着,但还是不忘夹枪带棒。
“我这什么大事?听说卫戍司令兼任市长的委任状已经在路上了。高司令马上就是大忙人了,咱一起喝酒的日子可不多了。”牧天的话里好像含着一股杀气。
高大烈脸上默然地笑着,但内心还是不住一凛:你别吓唬我,我跟林箫可不一样,当然也不希望有他一样的下场。
“哈哈,牧探长您想多了。这个市长反正要有人当的。不管谁来,咱兄弟还是兄弟。一起喝酒吃肉,一起让上海滩这市面上消停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