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耀武得意地朝牧天笑笑,就急奔石门凯西而去。
胡提满脸含笑地望着熊大成,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把手里的枪的枪口低垂下来一些。
石门凯西左手一举,雪白的手套挡住了熊耀武媚笑的脸。他肃然地走到胡提面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胡提阁下,”他恭敬地说着,字正腔圆,汉语说得了得。
胡提微微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熊耀武下巴快要惊掉了,拽着熊大成的胳膊,“爹,这是怎么个情况,他……”
熊大成到底老道,一把抓过熊耀武指着石门凯西的手,并把他朝自己身后拉了拉,挺了下胸脯对石门凯西说:“我这有你们局里颁发的赌博牌照,您不能说取缔就取缔啊。这不符合规矩。”
石门凯西手在面前挥了一下,“熊老先生,你持有的牌照,不是我们局里颁发的,而是葛鸿鸣私相授受的,至于他如何会把总共十二张牌照,把八张发给你和你的儿子,以及你儿子的朋友,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按照律例,受贿者与行贿者同罪,你们两个今天要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调查。”
电话响起。
胡提接了一下,就地递给熊耀武说,“熊大少爷,找你的。”
熊耀武看着在胡提手里抖来抖去的听筒,一把抓了过去,急着接听,“是我,说。”口气还很强硬。
“三十多个,全部堂口都,都特么完了!少爷,老大。”对方一个男声像是在哭诉一般地在电话里嚎着。
“怎么回事?慢慢说。是泰山会那帮狗崽子吗?”熊耀武两眼冒火,恶狠狠地问道。
“是,是。嗯,不不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到底是还是不是?”熊耀武急赤白脸地对电话吼着。
胡提笑了。
熊大成看到了胡提的得意,就怼了下熊耀武,熊耀武侧头看了一眼熊大成,对电话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泰山会王大彬领着着干的,可前面有巡捕。这事,咱也干过,您懂得……”
“明白了。现在弟兄们呢?”熊耀武显然不想听对方继续说下去,就打断道。
“别提了,一出事,跑的跑逃的逃,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剩下的死了两个,其余十来个都受了伤,给押巡捕房去了。”
熊大成在旁边也听得明白,就怼了熊耀武一下,暗暗使了个眼色,就听熊耀武对电话里又吼道:“没用的东西,赶紧滚回你姥姥家去吧。”
这是让对方赶紧撤,如同山贼见势不妙,高喊的“风紧扯呼”一般的切口。
熊耀武吼完就挂上了电话,看着石门凯西。
“讲完了?”石门凯西和颜悦色地对熊耀武说,“那跟我们回警察局吧。”接着朝旁边的巡捕挥挥手,“把这些人质都放了。快。”
“凭什么抓我们?”熊耀武跨上一步,盯着石门凯西道。
“熊耀武是吧。我只给你说一遍,贿赂政府公务人员,还有即便以前的牌照有效,但你用沪西的牌照,到麦根路去经营,而且开了多达三十余家,这叫跨界违法经营,你知道吗?违法!”石门凯西严肃地说。
“谁在这里咋呼呢?”就听门口有人断喝一声。
门口光线很亮,里面的人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
胡提和熊大成都听出了牧天的声音,心里同时一动。但动的内容却不一样,胡提是心里一阵狂喜,站起来道:“牧天?!”
这世道要说也是很有意思,如果一个人是戏精,那一定是师父的功劳,要是一部分人是戏精,就是戏剧或电影学院的功劳,要是人人都是戏精,那一定是全社会的功劳。
明明是是按剧本发展的,却让胡提一句话楞给弄成了意外。
熊大成的心里想的是,这尊神可来了。俗话说解铃害得系铃人,现在不是充硬屎撅子的时候,一切以先着陆为要,而且是软着陆。
“牧探长,您终于来了。我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现在求您这位活菩萨给开解开解,数家纠缠一处,正不可开交呢。”他不敢提“借道”的话题,说“大路朝天”希望牧天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八一三以后,日本人占领沪西原来公共租界和法租界越界筑路的部分区域,为了宣示在这里的主权,就成立了自己的日籍警队,维护公共治安。租界当局也要维持自己在这里的存在,而华埠势力,也想着将来将这一块收回,也要刷刷存在感。
葛鸿鸣原来也是个世家子弟,但战争前就家道中落,虽然常常囊中羞涩,但依旧一副纨绔的做派,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不过他天资聪颖,再加上这些年浪迹江湖的经验,立刻看出了这三方有空子可钻,还有就是他也是弯头浜巡捕房的包打听,就斡旋于三方之间,成立了沪西警察局。以原来的日籍警队为基础,引入了华人警员和少量原来巡捕房的少量西籍巡捕。局长是华人葛鸿鸣,他许诺将来警局的收入三一三十一,就当上了这个局长。而副局长就是日人石门凯西。租界当局放弃了巡捕房的名头,改用日人提出的“警察局”的招牌,获得了行政上归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管辖的权利,于是就有了这个共同负责沪西地区的社会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