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陵平生第一次有了迟疑与不解, 让他陷入困局的是个横冲直撞不怎么聪明的小姑娘,名为林飒飒。
之所以说她不聪明,是因为她将所有情绪都写入眼中, 总能让贺兰陵轻易看穿。
他不懂, 为何林飒飒执意要得到他的爱,他给了她后悔的机会, 冷漠相待, 甚至为了她故意显露自己阴暗狠毒的真面容,她明明也怕了,她明明被他惹恼决定放弃他, 为何等到最后一刻,还是选择奔向他。
他回不回应她的爱,对她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理智在一寸寸崩塌, 贺兰陵轻轻闭上眼睛,任由识海翻涌呼啸,探出无尽暗流。
他们最初入的地宫是假的, 就算走到地图标注的丹殿, 里面也没有紫焚鼎。
贺兰陵之所以带群蠢货进去,不过是因进入真正地宫的路太远、中途的麻烦又太多,他总要找人给自己蹚路节省精力, 而且, 看着他们在生死间各怀心思垂死挣扎,确实很解乏。
就像林飒飒已经猜到的, 他只是把这群人当乐子, 他不高兴了, 他们就要死。
随他进来的有近八十人, 最后只是寥寥十几人,要问他无形中杀了这么多人,可有愧疚恐慌,答案是没有。贺兰陵甚至不满,死的人还不够多,他早就说过了,他的东西只能是他的,他想要的别人也抢不得,既然这群人想争少君之名、想要紫焚鼎,那他只好送他们提前上路。
他本就是如此之人,从不良善。
当林飒飒醒来时,杀阵已经将他们送入真正的地宫。
头顶是漆黑泛着流光的八卦穹顶,她背靠石柱浑身软绵无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无比空旷巨大的黑石宫殿中。
宫壁两侧燃着幽幽泛绿的烛火,在大殿正中,摆有一丈之高的腾云鎏金兽雕,而贺兰陵,正坐在兽头之上,白衣倾垂,衣摆虚虚遮掩兽雕的模样,他侧身而坐微垂着长睫,正摆弄手中的卦盘。
明明该是凶猛气派的兽雕更让人畏惧,可不知怎的,坐在它之上的贺兰陵气势竟压它一头,他就这么随意而坐,赏心悦目如画公子,只是那看着卦象的侧颜着实有些冷,就算林飒飒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情绪的不对,犹如有黑色雾气在他周围蔓延。
“……!”见周围只有他们两人,林飒飒没出息的有些害怕。
一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同贺兰陵相处,林飒飒悄悄动了动酸疼的脖子,准备先继续装晕,然而贺兰陵像是有所察觉,倏地扭头望来,吓得林飒飒赶紧闭上眼睛,僵着脖子不敢动了。
哗。
是衣料荡在空中的细微声。
贺兰陵收起卦盘,单手一撑轻松在兽雕跃下,抬步朝林飒飒走来。
林飒飒的长睫不受控制的颤动,就连呼吸都开始放轻。她哪里知道,她这副装晕的模样并没有骗过贺兰陵,男人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在她的面容停留许久,也不知在看什么。
就算林飒飒不睁眼睛,也能感受到贺兰陵的视线,她努力保持面部的放松,藏在袖中的手一点点蜷缩。正在心里狂骂贺兰陵,她忽然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到她的面容、脖颈,在距离她很近很近的位置,似乎还在逼近。
当贺兰陵的指腹触到她的长睫时,林飒飒装不下去了,她连忙睁开眼睛,发现这狗贼倾身看着她当真距离她极近,再稍稍往前,就能亲上来了。
“你干什么!”林飒飒受惊拍开他的手,试图后挪却被石柱拦住。
贺兰陵蹲在她身侧,被她打了一下也没生气,只是收回手悠悠道:“不装了?”
“我哪有装!”林飒飒嘴硬,“我就是头疼,想多睡一会儿不行吗?”
贺兰陵轻应着,“可以,我们时间还够,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林飒飒哪里是真想睡。
尽管已经露出很多破绽,但该做的伪装还是得做足,她露出迷茫的表情,装模作样环视大殿,语气还有些梆硬,“这是哪里?”
贺兰陵看着她,“地宫。”
“地宫不是塌了吗?”
贺兰陵静静看着她演戏,还是很耐心解释:“上面是假的,这里才是真正的丹殿入口。”
林飒飒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绝处逢生吗?”
从她醒来,贺兰陵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就没移开过,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漆黑浓郁,有着林飒飒小小一角身影,只是情绪太过捉摸不透。
林飒飒本不怕被人看,但在心虚的情况下,被贺兰陵盯久了会烦躁不自在,她知道贺兰陵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于是当即改变策略,收起了傻气冷哼:“我就知道,你这人贼的很,怎么可能让自己折在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杀阵是开启真正地宫的钥匙?”
贺兰陵没否认,“这么说,飒飒跑来杀阵找我,是早就猜到了不会死。”
林飒飒感觉自己又掉入了他的陷阱,便开启骂骂咧咧模式:“我管你会不会死,我就是要赌一把,万一赌赢了,说不定我能找到紫焚鼎当上小少君,就算赌输了,要死也是咱俩一起死,你别想如愿和你未来的妻葬在一起,不管你讨厌还是喜欢,你死了你身边躺着的人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