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儿的这个夜里,包氏陡然见到他的脸,怕是以为遭柳家人回魂索业来了。
王氏的惊叫把柳家所有人都惊动了,妇人们还迟疑些,柳康笙和柳三郎已经披衣冲了出来,见院门口站着个捕快,分明是人,哪里来的鬼,心里都定了定。
柳三郎不知家里父兄干的好事,倒不亏心,只是民见官总是先要怯七分,虽说捕快算不得官,但在普通百姓这里也足够威慑了,去扶王氏,小声地道:“娘,你看错了。”
柳康笙也是喉头发紧,脑子里转了一圈,卖女儿也没犯了朝廷律法,胆气才壮三分:“捕快老爷,这大晚上怎么……”
他话未说完,柳大伯娘自柳晏清身后现出身来,扫了柳康笙一眼,而后直直盯向刚被柳三郎扶起的王氏,一字一顿道:“来会一会故人。”
正如她认得出王氏的声音来一样,王氏听到柳大伯娘的声音,整个人也是一颤,再看到那张沾染了岁月痕迹的脸,王氏霎时间抖得筛糠一般,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软面条一样滑跪了下去,任柳三郎拽都拽不起来。
十五年,柳大伯娘想过很多次找到包氏要怎样,然而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再想到院外的侄女儿,到底是把那恨意强压了下来。
柳康笙见王氏这样子,心下一颤,看着来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柳大伯娘把柳康笙神色纳入眼中,也清楚这是个晓内情的了,唇角一勾,道:“家小都请出去吧,腾出个能说话的地方来。”
这般的反客为主,柳三郎气住了:“你!”
“老三!”柳康笙却是极快的打断了他:“把家里人都带出去。”
“爹!”
“听我的,都出去。”柳康笙说到这里,补了一句:“别张扬。”
显然是被人拿捏住了的样子。
柳三郎腮角崩得死紧,却不再多说,转身先去自己屋里同文氏说了声,又去敲了柳燕和伍氏的房门,拖家带小的,一齐从屋里走了出来。
伍氏和柳燕看到捕快,各是一缩,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见柳康笙一言不发,几个妇道人家也是噤若寒蝉。至走出院门,看到站在院外的柳渔,一行人才瞠目结舌,柳燕是惊诧,惊诧之后是她自己也没觉察到的高兴,鼻子又有些酸,忙撇过脸去。
文氏是纯粹的欣喜,伍氏则是瑟瑟的抖了起来:“你,你怎么……”
“怎么?”柳渔冷眼看她:“没能如你所愿,换个八十两银子回来?”
饶是文氏早有猜测,听到八十两时心头也跳了跳,八十两,这怎么可能是往好地方卖。而柳三郎已经惊呆了,张着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望向文氏,被文氏拽了一把,才勉强合了下巴。
柳渔已不再看他们,错身走进了柳家院子。
看到柳渔,柳康笙的惊吓一点儿也不比伍氏小,而他比伍氏更快的明白了一点,这一家人,是柳渔招来的!
柳康笙拳头紧握,看着一旁比他高出了一个半头的柳晏清,愣是一动也没敢动。
可柳康笙不敢动,刚才见了柳大伯娘整个人吓瘫软的王氏却在这一瞬间暴起:“是你!是你!竟然是你!我让你走的,让你走的,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疯魔一般扑向柳渔,扬手就要打过去。
“包氏!”柳大伯娘眼明手快制住她,反手就是一耳光。
王氏被这一掌打懵了,而柳渔听闻那一声包氏,也痛苦的阖上了眼。
这真是她亲娘。
包氏,包翠云,这个身份有多久没再被人提起了。
王氏整个人也像是被这一声断喝,喝回了十五年前。
“晏平,你和你陈大哥走一趟,请村正过来。”
“晏清,把门关了。”
柳大伯娘嘱咐这两声,扯着包翠云就往柳家堂屋里去。
一听请村正,柳康笙的腿肚子都抖了起来。
藏不住了。
可看着三个捕快和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他什么反抗的念头也生不起来,跌坐在院中,根本没管王氏被拖进堂屋里会面对什么,他只是极力的去想,想办法怎么把自己从这里边摘出去。
柳家院门合上,堂屋的门也被合上,及至这时,柳大伯娘才发了狠,反身又是一记耳光扇向包氏。
响亮的一声,震在堂上:“这一耳光,我替囡囡打的,你不配为人母!”
又一声山响:“这一耳光,我替二弟打的,你偿不了他的命!”
巴掌扇在王氏脸上,每响一声,便诉一条人命,小叔的、丈夫的、婆母的,写就的是一段家破人亡的惨烈。
陡然听到的身世竟是这般,柳渔身子一软,颓然跌坐在椅上。
王氏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全没注意柳渔的反应,听到柳老太太也没了,她一怔之后,陡然扬高了声线辩驳:“卫氏,是我害的我认,可不是我害的你不能也泼到我头上。”
卫氏,也就是柳大伯娘,双目血红望着她:“不是你害的?当年你害得他们兄弟二人都丢了命,娘就一病不起了,你更狠,趁着家中乱作一团,偷抱了囡囡就逃,你让娘短短数日先经历丧子之痛,又丢了二弟这唯一一点血脉,她老人家……连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