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民居院内
钟鸣与高渐二人各拿着一把铁铲,正在小院内正中的一株老槐树下挖坑。
褚大牛的尸体此时正倚靠在老槐树主干旁,看样子已完全僵了。
两人俱是铁骨境界的武夫,体魄非同凡俗,挖坑的速度极快,几乎没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可供两到三人横卧的深坑便已然挖好。
他们沉默着将褚大牛的尸体扔进了深坑中,又沉默着往坑内填埋土石。
钟鸣率先打破了这种沉默。
“高大哥,像是今日这般情景,你往日可见得多么?”
高渐仍是自顾自填土,闻言歪了歪脑袋,淡淡道:“钟师弟,你可知道,师父此次出山,原本是带了四名弟子的。”
“你不妨猜猜,除了我与褚师弟,另外两名弟子现今又在何处?”
说到此处,高渐叹了口气:“不算上师弟你这个新入门的,如今倒是只剩下我一人了。”
此时正值深更半夜,忽有夜风起,钟鸣不禁缩了缩脖子,似乎刚刚那一道冷风吹过,连他铁骨境界的体魄都忍不住微微发凉。
“高大哥,有件事情我倒是还有些好奇,像是你,或是褚大哥,知道方全会于你们所吃的饭菜中下毒么?”
“师父倒也不是每一餐都会下毒,但总归也是会偶尔为之的。”高渐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有时毒性强些,便会死人,但咱们这一脉本就是以毒功为本,若是毒性没那么强,或是你毒功深厚,这饭菜中的剧毒反倒会对自身修为大有助益,因而归根究底,却也还是褚师弟武道修为并不到家。”
叮——
但见钟鸣将铁铲铲面猛地磕向身旁巨石,发出脆响,对着高渐冷笑道:“砧板上的鱼临死前都知道要蹦跶几下,想不到高大哥倒是对生死之事如此豁达!”
高渐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钟鸣语中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之意,但却也并不动怒,反倒是继续以恒定的速度铲土,口中却自顾自说道:“师弟,既然你已然入了咱们门中,便须知晓,咱们门派唤作‘蓝蟾宗’,此名出自‘蓝蟾万化功’,咱们宗内弟子倒有大半主修功法便是此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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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想要修习此功,首先便要取身负剧毒的冰蓝蟾蜍,将蓝蟾之毒注入体内……此毒毒性不算甚烈,但却如同附骨之疽,几乎终生都难以根除。”
高渐说及此处顿了一顿,继续道:“此毒若是毒发,起先几日只是浑身麻痒难当,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再几日,麻痒渐消,取而代之的却是剧痛,又几日后,便会浑身浮肿,此时麻痒剧痛几乎交叠,常人几乎难以忍受……到最后,人身七窍几乎都要流出浓来,死状极其凄惨。”
“若要对抗此毒,便须得以‘蓝蟾万化功’中所记载的血气线路,辅以‘黑血蜈蚣’之毒,以毒克毒,方才能够稍稍缓解,甚至精进武道修为。”
“但这黑血蜈蚣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除了咱们蓝蟾宗的山门所在——蓝蟾山有所出产,外界几乎绝迹。”高渐苦笑道:“钟师弟,砧板上的鱼尚且能够蹦跶几下,可若是这鱼本就已经身中剧毒了呢?只怕最多能选个体面些的死法罢了。”cascoo.net
钟鸣呆了呆,半晌方才开口:“高大哥,若是有人不惧蓝蟾之毒,那方全又如何控制此人?”
高渐诧异抬头,看了钟鸣一眼,忽地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蚀命九转’于你无用,你是身具辟毒灵骨?还是有什么化毒解毒的独门秘传?”
“不,天底下论及毒道传承,几乎少有能比得过师父这一脉,你多半是凝结了一副辟毒灵骨吧?”高渐唏嘘道:“不过自古蛊毒不分家,师父既然是毒道大家,对于蛊虫一道自然也极其精通,不少寻踪追迹的蛊虫根本防不胜防,你若想要偷偷离开,只怕仍是痴人说梦。”
他忽然回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许是几年前,师父也曾收过一位身具辟毒灵骨的弟子,那人天资出众,寻常毒物又奈何不得他,师父对其甚是喜爱,几乎要将一身衣钵根本尽数传授,可最终那位弟子却还是出了意外,莫名其妙地死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钟师弟,你天赋异禀,原本在咱们宗门内是大有可为的,可须知天下能够害人性命的物事并
。非只有蛊毒,蓝蟾之毒再如何歹毒,却也毒不过人心诡秘……我蓝蟾宗现如今门人弟子数十位,其中并不乏穷凶极恶之徒,过几日你随师父与我一起回山,一定要小心谨慎。”
“今日师兄说得有些多了,天色也晚了,待到咱们将褚师弟安葬,便早些歇息罢。”
说罢,高渐便当真紧紧闭上了嘴巴,只是低头填土,果真这一夜再没说过一句话。
第二日几人起得很早,方全果然如约将昨日调配好的血毒解药送到了宋解元府上,而宋解元也很知趣地没有为难方全,钱货两讫,方全便带着高渐与钟鸣二人打道回府。
蓝蟾宗所处的蓝蟾山位于襄楚郡最东端,在地理位置上几乎已经和临郡接壤,而襄楚东南地界多地势险要,山峦丘陵遍布,因此交通不畅,人烟也比广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