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结束的暑假,周颂终于如愿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因为心情愉悦,与张诚年的关系也短暂的拉近了些,两人难得热络地聊了一路。
后半程在晃晃荡荡的车厢里,奔波的行人大都疲惫了。
周颂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看着窗外的黄昏,心里开始泛起涩意。
张诚年也醒了,他把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此时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他们在静静的等着列车始向家的方向。
夕阳从车窗洒了近来,列车从城市的高楼林立驶向田野森林,看着绿树成荫,看着广袤山河。
离人知道,家,不远了。
六点钟下了火车,还要转乘两趟大巴,路面渐渐变得熟悉,连树也是似曾相识的形状。
周颂拎着走时的行李箱,她以为回家的路上她会一路飞奔,但现在每一步她都走的很缓。
脚下是她一步步丈量过的土地,扑面而来的热浪有着记忆中的稻香,近乡情更怯。
到了灯芯桥,父母身影在等待着已与夜色融合,故乡的河流在眼前奔流,沉默的群岚半隐半现,这一刻时间仿佛从未流逝。
“阿爹,娘。”周颂招手,她快步跑了过去。
阿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娘的眼角也已下垂,他们一如记忆中的笑着,伸手接过女儿的行李:“走,回家了。”
我们以为再见面时会热泪盈眶,会用力拥抱,会诉说绵长的思念。
但最终只是把情绪隐忍在心里,化为简单的一声招呼。
“诚哥儿一起去家里吃饭。”夫妻两回头喊:“家里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下次去,爷爷还在家等着呢。”张诚年在路口告别,这些年独自在外求学,他早已习惯了离别之苦。
周颂跟着爹娘回了家,一路上问着她学校、生活的相关情况。
到了家,一桌子小菜盖在防蚊罩下面,入口熟悉的味道蔓延在味蕾。
她食量不大,今天奔波了一天,早已头晕目眩。但在爹娘期盼的目光中,还是吃了满满一海碗。
“瘦了。”借着堂屋的灯光娘眼神流转在她身上。
“长高嘞。”爹卷好他的旱烟吸了一口:“我家妮儿漂亮了,养的水灵灵,又白又嫩。”
周颂打开行李箱,除了几身衣物外,就是一卷奖状和一张成绩单。这是远在它乡的游子唯一能给予父母的心灵寄托。
爹指着成绩单,一个一个数过去:“我家妮儿,又进步嘞。”
娘虽然看不懂,但也在灯下凑过去,脸上的表情很是欣慰。
晚上洗了澡,躺在味道熟悉的小床上。风扇在呼呼的吹着,听着转动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的夏天。
周颂抖动着肩膀,眼角的泪水终于决堤,骨子里本能的唤醒了热爱之情、敬畏之心。
这是她的故乡,是她的家。
身下是滋养她的土地,身边是抚育她的父母。
村子相比童年,萧条许多。城市在建设,农村却在衰败。
随着打工潮的涌起,村子里的年轻人都陆续背起行李走出了大山,唯一还坚守于此的只有老人和孩子。
其实在90年代,打工潮就曾在全国引起了浪潮,但在这个索群离居、与世隔绝的乡村,讯息接收还不发达。
随着电视机、手机的推广,才陆续感知到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这些教育、思想都没全面醒悟的年轻人,跟着时代的浪潮,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而时代又将如何锻造他们?
周颂熟悉的几个朋友都已涌入五湖四海,而她也有着自己的人生路径。
看着父母扛起锄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坐在窗前的书桌上,为全国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的复试准备着,初赛她已经通过了,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必将全力一搏。
于是听着房间传来的朗朗诵读声,爹又开始哼起了他的花鼓戏,连日子也更有盼头了。
在田间挥着汗水的老六看着沉甸甸的稻穗,他直起腰喝水多瞄了一眼小路上,不禁开口:“小六?”
走在小路上的男孩也看了过来,眉眼之间跟小六竟有八九分相似,只不过脸颊更饱满些,唇色也更苍白。听到小六他从坡上慢慢走下田垄:“叔叔,你是谁?”
“小六是我姐姐。”他的模样有几分虎头虎脑,说话时声音翘着小尾巴。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手里拎着小皮箱。
中午周颂拎着小菜去给爹娘送饭,瞧见凭空冒出来一个金贵的小少爷,家中的司机站在一侧给他撑着伞遮荫。
“你怎么来了?”
“我哭了好几天,爸同意的。”周礼指着自己的小眼睛:“你看,都肿了。”
司机看到周颂,点头问了声好,然后把周礼交代好离开了。
周颂还想让他把麻烦的小孩捎回去,周礼已经一口一个甜甜的六叔,开始骗吃骗喝了。
他嘴里津津有味的嚼着,马屁也不忘落下:“姐,你还会炒菜呢,比宋婶做的香多了。”
吃完饭周老六折下一根野草,精巧的编出一只草编蚂蚱,小男孩捧得咯吱咯吱笑。
周老六杵着锄头瞧他:“跟我们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