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早点起来帮忙做点事。”
妈妈的数落声在早晨还没有醒来时,已经喋喋不休的在耳边回荡。
越是听到这样的话,她逆反心越是厉害,腻在被窝里不想动,本来就打算起床做点什么,这样一说,好像她本来就是个废物,既然都觉得了,废物就废物吧,她也不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
紧接着回笼觉刚酝酿出来,爸爸妈妈的吵架声就汹涌的传来,鸡毛蒜皮的事,非要把陈年烂事都翻出来再从嘴里过一遍,这觉想再睡下去都难,只能起床胡乱抹把脸,拿把扫帚在院里扫荡。
“扫地不是你那么扫,你要先扫台阶上的,再扫台阶下的。”
“我都活了二十几年了连地都不会扫吗?”
这下子和妈妈的争吵又开始了,扫半截时,哥哥揉着眼从房间出来,悄没声的去洗漱,她羡慕哥哥,从小就懂得用沉默和寡言来面对一切,因为沉默让人觉得心思细腻和柔善,让人舍不得用过重的语气针对,反而她,没做什么错事,总像做了错事,有时候她觉得真正内向的是自己,只不过她不会沉默,反而总有激烈的词汇从嘴里箭似的射出来,让人觉得她身上带着刺,攻击不会因为她带刺而减弱,反而更猛烈。
“以柔克刚。”
她在心里默念着,可嘴巴能关起来不说,眼神和走路的神态却强迫不来,她想要是有林黛玉那种行若柳扶风的姿态或许会得到很多同情和怜惜,当别人要说她的时候,她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把那些残忍的话给望回去。
一切只能幻想,一出生什么人什么性格就显现了,从小她就很野,经常在那些丧礼的蛇形送别队里,学人家孝子们哭,从小也不觉得自己内向,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她是个躁动外向的孩子,之前给妈妈说想学画画,妈妈笃定的说:“你不是那块儿料。”
对自己这块儿料,她直到现在也很迷茫。
扫完院子,拿抹布擦了擦窗台,爸爸是那种指挥欲和表现欲强的人,比如自己要炒一道菜,你得把菜给他洗好,切好,蒜剥好,油盐酱醋都给他摆到手边,他只是炒好就完事了,并不断强调这顿饭是他做的,忽视了所有人的功劳苦劳。长期的赌博让他养成了懒惰的习惯,可能也是因为懒才去赌,直到现在赌到倾家荡产的边缘,精神时常不稳定,觉得还能翻盘,但已经没人能借给他钱,不甘心他总把气撒到家里人身上,第一个就是妈妈,一对夫妻要想长久,或许不是因为爱,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骗人,一个甘愿被骗,妈妈就是后者那个执迷不悟的人。
妈妈常心软的说:“你爸不是个坏人,只是被赌迷了性子。”
前些年罗宇霜还会细数父亲的诸多罪状,来证明爸爸不是个好人,如今她什么也不说了,人没有绝对的好和坏,只能认命,认一段关系的命,别无选择的出生在这个家庭,有了这样的父母,就算把父亲的罪状一一细数出来,也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扫完院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好一个一家四口大团圆,看起来那么美满,也只能用“看起来”这三个字骗骗自己,相信这个村里,乃至这个世界的人都这样乐此不疲的骗着。
吃完饭,爸爸总是放下筷子抽根烟回去睡觉,他能起来吃顿饭像似给了所有人面子,但罗宇霜能看出来,吃这顿饭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他不想承认的救拔,是他还活着的参与,快五十岁的人了混到要倾家荡产的地步,也是可怜人,妈妈总这么说。
除夕夜,家里挂上了灯笼,罗宇霜蜷缩在沙发看着一条条群发的祝福微信,然后看着朋友圈大家晒的各种生活,妈妈在厨房包饺子,哥哥在另一间屋里和发小聊着天,她觉得一切索然无味,外边的爆竹声像似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
正在浏览网页的时候,微信弹出一条消息,简洁的一行字,让她想起一张简洁的脸。
“霜霜,新年快乐。”
是赵海晨,如果他不发消息,都快忘了他竟然在自己的微信里,曾经在青春里那么惊天动地存在过的人,怎么就黯然了呢?
“新年快乐。”打出这四个又逐一删除,说道:“难以快乐,岁月催人老。”
赵海晨:“是啊,想不到这么快本命年了。”
赵海晨:“有时间聚聚,还是烧烤摊?”
罗宇霜:“行,明天晚上见。”
这几年只要在家过年,都会和赵海晨见面,学生时代的朋友,竟只有和他还联系。
她突然想起何娜,不知她一个人怎么样?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
“新年好。”何娜喜气洋洋的说,周围像有很多人,能听到音箱在放着英文歌,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还担心你呢,看来你比我过的热闹多了。”罗宇霜笑道。
“是啊,我这里太热闹了,有好多帅哥,要是你在就好了。”
“算了吧,幸好不在,我最讨厌这样的环境,你能开心我就放心了,还担心你孤家寡人会无聊。”
能感觉到何娜走到了安静的地方,嘈杂的声音逐渐减弱。
“我是那种会把自己闷住的人吗?人生贵在及时行乐。”
罗宇霜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