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娜用手指擦了擦眼泪,她的哭并不汹涌,只是无声的垂泪,让人看了比她更悲戚。
何娜说:“虽然我和很多男人睡过,但那双眼睛我一刻也忘不了。”
罗宇霜把纸巾递给她,说:“我能理解。”
“你不理解,这个世界上没人理解。”
罗宇霜不说话,只是陪她垂泪。
“我一共打过三个孩子,每次都没心慈手软过,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你想一个生命要长大要经历多少磨难啊。”
罗宇霜点点头,把湿了的面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她的泪除了同情,还有丝因激动流的,从来没人和她聊过这么痛苦的话题,看向何娜,她的眼里还是有一丝柔软的,有的时候人之所以选择残忍恰恰是因为深情。
她想何娜这话多少有些口是心非的成分,她比谁都需要一个孩子。
何娜擦干眼泪,搓了搓脸,抖擞起精神说:“我得重新开始,我马上三十了,未来只有靠我自己,我要赚很多钱。”
“有钱就是幸福吗?”罗宇霜问,也是问自己,问老天爷。
何娜看着她笑了笑,“幸福是个大的命题,总之没钱会有很多不幸,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们只能先尽可能的避免不幸。”
罗宇霜点点头,这样的价值观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仔细在心里又念了一遍:“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只能先尽可能的避免不幸。”然后对着何娜说:“你说的对,我们只能去避免不幸。”
不禁又怀疑:“不幸真的能避免吗?”她没有说出来。
从何娜家离开,她觉得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人,曾经对她的偏见都变成了怜悯,同时和她聊天也收获了一份豁然,原来这个世界不止自己承受着痛苦,每个人都是那么不幸,她把脑袋里跳跃出来的人想了一遍,首先是钱坤,他虽然骗了她,玩弄她的感情,想必他也是痛苦的,和那些女人上完床在爬进她的被窝,肯定也是承载着快承载不住的东西,如果自己的存在能让他心理平衡,能让他从肮脏的世界找到一块清净之处,自己何不是在做功德,就算他对自己完完全全是骗得心态,想必“骗”也是很幸苦得,需要无数个谎言来串成一个局,她突然发现如果事事站在别人的角度去思考,这个世界没有一件错事,大家都活得那么不容易。
回到自己的家,她开始画起画来,明明沉浸在难过和悲伤里,却如此心平气和,孤独开始给她带来些奖赏。
本以为阿鑫在得知自己是个卖保险的业务员会避之不及,毕竟在功利的社会里,人和人的交往,首先看到的是价值。
“几点下班,请你吃饭,好好聊聊画的事。”
看着阿鑫发来的微信,她陷入了小人物的不安,原来权势这么碾压人。
她打算叫爱娣一起,爱娣突然戴起眼镜,正像个学生似的往本子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得说:“我在写商业计划书,你们吃吧,我晚上还要去娜娜家谈事情。”
她们俩倒成了绑在一根绳上得蚂蚱了,叹了口气,又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了阿鑫的饭,她知道这份工作迟早要丢的,那丢了之后靠什么糊口?向市场放眼望去,没有哪份工作是她乐意做的,只有画画,能想的到关于画画的出路,只有阿鑫,她自嘲自己也有了功利的思想,甚至觉得玷污了艺术,有些惴惴不安。
下班后,阿鑫开了一辆蓝色跑车,同事们见她跨上了跑车,都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那样的神情,罗宇霜有些大快于心,虚荣这么快的就让人沉沦,真是悲哀。
阿鑫穿着休闲装,比穿西装显得平易近人许多,罗宇霜两只手在膝盖的地方紧紧攥着,不停提醒自己不该说的别说,免得出丑。
“你看起来好像不想见我。”阿鑫蹙着眉。
罗宇霜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呢,能和你见面是我的荣幸。”
阿鑫大笑,“真有你的,荣幸都用上了,能不能别这么官方,我挺喜欢你的画的,最近还有画吗?”
“谢谢,有时候画有时候不画,没想着以此谋生。”
阿鑫握着方向盘说:“我能理解你们这些艺术家,一方面为生活所迫,一方面又放不下理想。”
听到他说“你们这些艺术家”时,罗宇霜觉得有些飘飘然,但听到后边什么为生活所迫的话时,又觉得他也不是飘在云端生活的富二代,还是很体察民情。
“是啊,不是所有人生下来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所有人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都能无所顾及。”
阿鑫沉吟了会儿说:“很多东西如果太轻易得到就没多大意思了。”
她扭头看着他的侧脸,每根故须都在张扬着告诉别人“我是有钱人。”,她第一次发现有钱人身上不自觉的会散发一种气场,那是别人伪装不来的,尽管有的人奢侈品加身,尽管最后逆袭成土豪,但一种“穷”的“根”怎么也拜托不了,罗宇霜为自己的出生感到悲哀,因为她的身上肯定散发着一种“穷”的瘴气。。
“你的画还是很有灵气?”
“灵气??”
“对,灵气,有的画一看就是为了画而画,而你的画像似有灵魂附在上边,能把人的目光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