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之内,几只红烛。
灯光摇曳之下,屋内光影闪烁,红帐飘舞,平添了几分虚幻缥缈之意。
书瑶被极有技巧地捆在床上,轻纱席地,双目紧闭。清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可怜。
她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方才孟辰凶厉的目光,让她回忆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火焰,鲜血,尸体,残破的城池,怀着恶意的密林。
追兵袭来,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人。最终来到她面前的,是杀红了的双眼,是狰狞的面孔,是无尽的噩梦。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有人坐到了床上,一双陌生的大手袭上身体,在上面摸索着。
她打了个冷颤,紧闭的双眼不敢睁开。先前天香楼传授的各种勾人的话语,此刻都飞到了脑后。
她只想逃!
忽然,她感觉到一阵轻松,这才发现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试探着缓缓睁开那双明亮的眸子,入目是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
是孟辰。
“你......”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你还疼吗。”
孟辰先开口问了一句,伸手轻轻抚向她的雪白脖颈,那上面,几片暗红的淤块极为刺眼。
伤口似乎仍在隐隐作痛,见她眉头蹙起,孟辰又将手缩了回去。
书瑶徐徐坐起,转过身,背对着孟辰。
“书瑶还不知公子名姓。”
刚刚陈世安介绍众人时,刻意跳过了孟辰。
“我叫孟辰。刚刚一时失手,弄伤了姑娘,真是....”
“孟公子不必内疚。是书瑶咎由自取。”
“那我明天让人送些伤药来。”
“不敢劳公子费心,这点小伤,于书瑶而言,不过家常便饭罢了。”
眼看她态度冷淡,孟辰一时无语,起身移步到床前的一张方桌旁坐下。心里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也有些生气。
我招你惹你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下床声,书瑶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银壶,给孟辰倒了一杯,似乎服侍人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本能。
孟辰道了声谢,端到嘴边。
“呸,怎么是酒。”
“依着天香楼的规矩,今晚是书瑶出阁大婚之日,屋里自然备的是酒。”
“嗯....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这从她对自己的态度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
“书瑶不敢。公子是恩客,今晚更是书瑶的郎君。书瑶....开心还来不及呢。”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书瑶嘴拙,若是恼了公子....啊!”
孟辰突然站起身,双臂抱着她的肩膀,将她逼到了墙边。
“你不愿说,我却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想你的陈公子对不对?”
书瑶被死死压着肩膀,动弹不得。她瞪了孟辰一眼,把头别向一边,只当是默认了。
“陈世安背景深厚,家世显赫,今晚进你闺房的若是他,你自然会千依百顺,曲意奉承,把你这些年学来的花样都用个遍,只求令他迷上你,从此有个靠山。”
“我孟辰不过是个小小的都司,在这凉州城中,随便哪家来个公子,都能压我一头。今晚只是凭着点小聪明,侥幸爬上了你的秀床。若不是有人请客,我怕是连再来见你一次的银子都掏不出来。”
一通诛心的诘问,将书瑶心中压抑的委屈全给激了出来。
“是!你说的对!我就是看不上你的身份!我就是想陈公子!我就是想用自己的贞操去给家人换一个靠山!我就是....贱....”
眼看着佳人娇花带雨地痛哭起来,孟辰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擦,怎么哭了。唉,我也是,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孟辰一时间有些后悔,无论她有着怎样的惊世容颜,无乱她在舞台上怎样的惊才绝艳,说到底,她终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罢了。
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压在肩膀上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书瑶却是因自怜身世,被悲痛彻底的击败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孟辰身上,放声恸哭起来。
孟辰无处安放的手悬了半天,最终轻轻放在了她的背上,温柔的安抚着。
夜色越过花窗,向屋内撒入一片清辉。
一对璧人相拥在月色下,如诉衷肠。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
书瑶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孟辰怀里抬起俏脸,抹了抹红肿的眼睛上还沾着的泪珠。
“书瑶失礼了....”
孟辰摇了摇头。
“哭出来是不是好多了?不要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也不要把所有担子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这瘦瘦小小的肩膀,又能挑得起几个人呢。”
几句直击心灵的话,让书瑶一时间有些痴了。
“我....”
孟辰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不用说,我都懂。”
他松开书瑶,指了指床榻,说道:
“你去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