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残阳似血。
刘丑夫手中提着两只折断脖颈的野鸡, 迅速而熟练地避开山丘上一丛丛苍耳、一堆堆枯叶、一片片横斜的枝桠, 脚底踩踏出枯叶脆裂败软的细碎声音,从一道被树冠切割的如血夕阳下经过, 又一路走上生着青苔的层叠台阶。
他望见了远处一座被夕阳渲染,居于葳蕤草木之中泫然生辉的茅草屋, 篱笆包围着开垦的绿田,斜侧方有鸡鸣声声。一阵风吹过,满山密叶飒飒作响, 带来些许草木清新气味,令人如同置身田园山水的美丽乐园。
刘丑夫缓步行至栅栏边, 推开了门——
他一眼就看见, 六岁的刘平安正在挥舞着一根昨日他拨弄火炕的小树枝,圆润的脸蛋上带着笑,乌黑玉珠儿似的眼睛浸润着纯然天真的喜悦。
刘丑夫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他正要上前去,忽然脚步一顿,笑容也微微迟滞, 眉头皱起,仔细盯着刘平安挥舞木棍的模样,越看,脸色越差,最后满脸惊骇欲绝、战栗不止!
——这不是小儿胡乱挥舞的玩耍,而是剑法!基础剑法!
在这剑法之上, 还有其他的什么……是什么?刘丑夫看不出,但他却立时意识到刘平安学会了剑法!是谁?难道有人潜入了院子?
可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难不成,难不成——刘丑夫的脑海中闪过自己多年前欲将《基础剑法》丢入火炉之中,却再三犹豫,最后将其塞进床缝内的举动——难不成是平安将那秘籍取出来,自己看了,学了?
一个小孩儿,他哪里看得懂!怎么可能!
基础剑法纵然有“基础”二字,但也招式繁冗狠厉,看似精简实则复杂。一个毫无基础的垂髫小儿,只看了书便学会怎么用了?
刘丑夫手指颤抖。他狠狠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行至刘平安面前。天真的孩子察觉父亲到来,当即不再挥剑,而是转头看向他,笑容喜悦:“爹你回来啦!”刘丑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沉声道:“平安,你今天有什么话要和爹说?”
刘平安歪头看他,思索几秒才恍然大悟,给刘丑夫看他手上的木棍:“爹!你看,我今天早晨在你床下发现了一本画画的书,看了一遍之后就会照着上面玩啦。爹,你会玩吗?要和平安一起玩儿吗?”
今天早晨、看了一遍、学会、玩儿……
几个词语如同重锤,正中刘丑夫的天灵盖,叫他脑浆都要因这不可能的猜测而灼热沸腾。他当初十二岁时学武,花了三个月才勉强练会这套剑法,师父便称他为「当世奇才」,「悟性极高」,刘平安才几岁?花了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一炷香?一盏茶?
想起师父,想起剑法,刘丑夫太阳穴鼓起一条条青筋,他眼眶发红,气喘如牛,双拳紧握。看着刘平安稚嫩的小脸,梦呓般喃喃道:
“我本打算叫他平安的,为何会练剑?都是我,都是我之前没有烧了那书。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他练了剑,之后又怎么办?我又怎么对得起师父他们?我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刘平安似是察觉不对,小心翼翼道:“爹……我,我做错了么?”
刘丑夫豁然抬首,目光狠厉冷酷。
他死死盯着刘平安,骇得刘平安微微后退半步,小脸发白。孩童听到刘丑夫着魔了一般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杀了他?杀了平安?不行。不能杀。他是我儿子啊!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恍惚而隐含颤抖的目光,从刘平安的脸上落在了他手上。
小孩儿的手白嫩纤细,五指指头圆润,指甲如同花瓣儿,修剪得干干净净。
刘丑夫似是终于发现了该怎么办,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一把抓住刘平安握木棍儿的手。他用劲儿极大,刘平安“啊!”地痛叫一声,手中树枝跌落在地。刘丑夫毫不理会,强行拽扯着幼童,走到家里的磨刀石边。
石头上靠着一把昨日刚刚磨好的菜刀,沉重而锋利。
他将刘平安的手放在磨刀石上。
“别怕,别怕,平安别怕。爹只是把你的大拇指砍掉。这样你就握不了剑了,也没法子学了。别怕,只是略微一疼。日后你可以做商人,做农民,做掮客,没有一根拇指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怕,平安!”
“爹!爹!不要!”刘平安骇得大哭。
刘丑夫的脸上带着笑,他到底是成年人,结着厚茧的手牢牢攥住幼童的小手。哭声敲不开他疯狂的心。中年人哄着:“没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他握刀柄的手暴起青筋,对准刘平安的大拇指,手起刀落!
……
“我艹!?”文静吓得一下子丢开手机,整个人在沙发上窜出老远。
她惊魂未定地可劲儿揉着手里的抱枕,只感觉后背冒出了涔涔冷汗。之前她为什么会觉得刘丑夫是个虽然负能量玻璃心但也算老实人好人的!?砍他儿子手指半点不犹豫吗,这也太恐怖了吧!?
其实文静在之前玩《超能反杀》时,亚伦·史密斯炸死的人比这个血腥得多,但那到底是血浆与断肢,只是视觉感官的冲击。而此刻的场景却直击人心,让人的精神与心理受到折磨。就如同阿美利肯的血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