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海岸山脉。
沉闷的低气压,酝酿着一场未知的暴雨。
一滴汗从粘糕的额头坠落,滑过护目镜,融入脸上的血迹,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35号盘山公路上,新刷不久的沥青,散发出焦灼难闻的气味。聚集的人群犹如一点就燃的干柴,很燥。
一面半人高的路障牌倒在公路中央,牌子上“ROADCLOSED”的警告语,被碾压到变形。跑车和机车的轮胎从上面快速驶过,最后停在了路边。
禁止通行的道路前方,涂鸦了彩色滑板的横幅,招摇地横挂着,昭示这里,就是此次西海岸滑板大奖赛决赛的起点,是在场的数百青年人目光所向。
西海岸滑板大奖赛是众所周知的奖励丰厚,但鲜少有人见过赛事的幕后举办方,这是加州地下滑板界的传说。每年的大奖赛,都有世界各地赶来的滑手参加,慕名前来观赛的滑板爱好者,更是数不胜数。
机车的马达轰鸣,音响中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掩盖了滑轮在水泥公路上滚动时,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单脚踩着滑板来回滑动的粘糕,停了下来,伸手揩拭掉额头的汗水。
耳边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大笑。
他面无表情抬头,看着钢架上镶嵌的大荧幕,正在回播下午的比赛画面。画面上的他,在正准备弯道超越时,被一名体型健壮的滑手,狠狠地推了一把,摔倒在路边的水沟里,左脸和左臂被粗糙的地面擦伤。
人群中爆发的笑声,越过了现场的音乐声,鼓励了现场转播的工作人员。于是荧幕上,他摔到流血肿起的脸庞,被刻意放得很大,定格了十秒。
真是狼狈啊,粘糕嘴角微抿,忍不住自嘲。
好在,虽然摔倒,但也及时地冲过终点,再加上之前两场比赛的积分,即使排名靠后,也总算顺利进入了决赛。
“哈哈哈,你们看,就是他,他居然还在!”
“为什么他还不走啊,摔得那么惨,要是我肯定没脸继续呆下去。”
“反正也赢不了,还想超越蝰蛇队的选手,那可是加州的地下霸主,真是做梦。”
“杰克亲自上场,Fly-wing也不能小瞧,听说他们对那块蓝色眼泪势在必得。”
“看他那狼狈样,这么想赢啊,也难怪,那块宝石能卖很多钱呢。”
就在粘糕愣神的时候,后背被人猛然一拍,巨大的力量让他一个踉跄。
回过头来,才看到眼前四个人站了一排。最前面穿着篮球背心的肌肉男,粘糕认了出来,正是上一场比赛推自己的滑手,别人都叫他飞盘。
虽然上一场他比粘糕先冲过终点,但因为总积分不够高,已经和决赛无缘。
但飞盘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强壮有力的手臂横抱,嘴唇挤在一起,朝粘糕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摔得这么惨,我劝你还是早点去医院吧,留下什么残疾,我可不负责。”
粘糕隐藏在淡绿护目镜下的双眼一沉,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蝰蛇队的工具人,有什么资格劝我退赛。”粘糕语气冷淡而克制。
没错,像这种地下组织的下山速降赛,没有那么多的规则,注定有的滑手,只是为了队友获胜而存在的工具。在比赛途中,不是为了滑向终点,而是用一切方式拖垮自己的目标人物,为队友减少竞争对手。
这次大奖赛的黑马粘糕,早在上一场比赛开始,就被飞盘盯上了。
眼前的飞盘忽然暴怒,冲过来一把抓住粘糕的衣领。
“工具”两个字,很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
作为一名滑手,谁不想一往无前冲向终点呢。第一名的荣光,他还从来没有感受过。可惜他是奎老大的手下,注定是蝰蛇队的牺牲品。对此他没有异议,毕竟在蝰蛇队,他连前三都排不上。
“我告诉你,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拿冠军,那也应该是奎老大的弟弟,休。”飞盘笃定地说。
粘糕伸出手,一把掰开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指。
手指向后曲折的疼痛,让飞盘萌生出一丝怯意,一时间竟然没有再次上前。他眼中有掩藏不住的惊讶,没想到看起来并不强壮的粘糕,在受伤的情况下,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看着眼前扭曲的面孔,粘糕歪着头开口:“我才知道,原来比赛是你家主办的啊!”
“啊?”飞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闻声聚集了过来,他们对比赛的主办方一直十分好奇,自然不能放过任何八卦。
“不是啊,你们别看着我……”飞盘连忙摆手。
“你这么确定休能拿冠军,我还以为冠军是内定的呢。”粘糕忽然轻笑出声:“既然不是,那么谁胜谁负,走着瞧咯。”
说完,他左脚踩住滑板的一端,在滑板受力弹起时,迅速伸手抓住。
不再管耳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粘糕抄起滑板,径直穿过看热闹的人群,走到路边角落里,就地坐下。
最后一场,还剩最后一场。
在此之前,他经历了三场积分赛,每一场比赛都很惨烈。有很多实力不俗的滑手,在赛场黑手的碰撞下,意外滑出了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