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浓云密布,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这样的谈话毫无营养,注定不会有结果。
要想扳倒严斌,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们俩突然到访,提出要通过法律手段,推翻一年半以前已经生效的转让合约,这一突然的举动,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会让人慌乱。
严斌再狡猾,也是人,只要是人,欢喜恐惧这些本能的情绪都会有。
费谨廷和莫颜齐两个人在赌,赌严斌因慌生乱,会自露马脚。
如果能抓住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证据,那便是极大的成功。
这就是他们今天真正的目的。
只是,出门没看黄历,日子好像没挑好。
费谨廷挂断电话,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天,打起了退堂鼓。
转过身来时,就见屋内气氛骤然冷却。
静默得有些吓人。
莫颜齐和严斌,两人眼神刀来枪往,激烈异常。
旁人垂着头,生怕无辜当了炮灰。
莫颜齐眼神决绝,恨不得射出飞镖,把严斌插成筛子。
严斌呢,大约自知理亏,一副不驯的模样,避开她的目光,看向别处。
态度,却十分傲气。
他见费谨廷转过身来,开口道:“费大少青年才俊,对于商业规则,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总该是清楚的。签字生效的合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签字画押一样不少,还加盖的红色手印,怎么能说无效就无效呢?”
严斌自认有理,摆出一大套的说辞。
费谨廷却不理他,扭头看了看莫颜齐。
她现在没有证据,干脆胡搅蛮缠,希图耍赖激起严斌的愤怒。
她说:“不管什么原因,如此违背市场价格的合约,就是无效。”
“违背市场价格?”
严斌讥讽一笑,“这个嘛,得去问你的好父亲啊。”
莫家父女关系不睦,早不是秘密。
严斌这样说,讽刺意味多于提醒。
莫颜齐冷笑一声,“大约你不知道,这次我可不是单独告你一个人。”
严斌:“?”
他眯着眼,侧了侧脑袋,把自己一侧耳朵往前伸了伸,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怀疑你们内外勾结,侵占属于我的份额。所以,这次的被告,除了你,还有莫达南。”
什么?
闺女把亲爹送上被告席?
这也太离谱了。
严斌简直难以想象,这一八卦传出去,在临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莫家的八卦,女人私生子已经不足以引起民众的关注了,再加一个父女反目,对薄公堂?
简直了,狗血程度堪比八点档连续剧。
严斌皱着眉头,噗嗤冷笑。
他笑得气息不稳,转头看向费谨廷,“费大少,我觉得~~你应该~~劝劝她。她现在,是不是......”
严斌指一指自己的脑瓜,一摊手,质疑道:“......脑子有问题?”
有他的簇拥者发出嗤笑。
明目张胆的羞辱,想要激怒莫颜齐。
只见她眼波一抬,神色如常,一双清澈的目光,死死盯着严斌。
她视线平淡,却又给人包含万物的感觉。
严斌一愣,被她的态度震慑住。
莫名想起他到寺里拜佛上香的画面。当他仰望几丈高的佛祖像时,也曾见识过这样的眼神。
明明瞧上去平淡无波,却让他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越来越渺小,有一种被踩踏在脚下的无力感。
他甚至能从那无奇的目光中,品出几分蔑视、讥讽,甚至仇恨。
严斌挠挠头,心里咯噔了一声。
一个让人生怖的画面,一下子蹦到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夏夜,暴雨倾盆,提前做过手脚的汽车,如预料的那样撞上护栏,翻滚了数圈,四轮朝上落在路边的土坡下。
他走近汽车残骸细看,隔着玻璃窗,曾看到过类似的眼神。
岳青颐颤颤巍巍,向他伸出染血的手,无声呼救。
可她至死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正是准备害死她的人,又怎么会伸出援手呢。
大雨冲刷着一切。
严斌眼睁睁看着岳青颐一点一点,走向死亡。
他爬上土坡,随便拦下一辆车,央求司机报了警。
他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来。
亲眼看着急救医生判定了岳青颐的死亡。
亲眼看着岳青颐被装入裹尸袋。
他最后一眼看到的,便是缓缓拉起的拉锁,还有岳青颐始终没有合上的眼睛。
母女俩很像,尤其那一双眼。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恍惚中,严斌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
他被惊得身子一震,满头大汗,整个人如汗洗一般。
“严总,您没事吧?”坐他旁边的秘书,首先发现了异常。
经他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到严斌身上。
本就心虚,现在更是慌乱异常。
他蹭一下站起来,挥一挥手,胡乱撂下一句,“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