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静默了一瞬。
陆憬道:“染染,你有事不用瞒我。”
白染染心跳莫名一滞,小声道:“我没有。”
陆憬应了声,像是信了她的话,只道:“你不想去便不去。”
白染染默默松了口气。
说话间,马车已行到镇国府。
陆憬先行下了车,接过伴鹤递来的伞,站在车头扶着白染染下来。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顺着府宅屋檐如水柱般落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马车内外温差太大,骤然下了车,白染染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
陆憬一手撑伞,一手拦她进怀,“下次不用来送伞。”
“要的。”白染染反倒开始较劲。
她想起宫门外另外几辆来送伞的马车,偶尔风吹窗摆,马车内的官眷各个华服锦衣,妆容艳丽,实打实将她比了下去。
“还要再穿漂亮点。”白染染在心里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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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照惯例去往玉清阁看望陆严彦。
老爷子越来越嗜睡,说话也显得吃力。
不忍打扰他休息,两人没聊两句便出了院子。
往知春苑走的路上路过梅林,刚开不久的梅花被雨水冲刷得七零八落,落在泥地里。
陆憬负手走着,目光偶尔落在那些凋零的梅花瓣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气有些沉闷。
每次从玉清阁回来,心情都会沉重几分。
白染染长舒口气,去牵陆憬的手,“我们快些走吧,我还想看看你给我画的画呢!”
她笑着勾了勾他的手指,又痒又软。
陆憬便也笑了:“好。”
很快行至知春苑,陆憬让伴鹤去取画,两人先去了书房。
书架上书不多,只零散摆放着一些白染染爱看的风月话本,和许多她喜欢的女儿家的玉石摆件。
书桌上是时下最新的女子文房四宝,笔杆花纹精致小巧,很是好看。
梨花木做的座椅上放着一只金丝靠枕,上面绣了几朵荷花,书房四角则放了几盆发财树。
陆憬常年不在,书房全然是按照白染染喜好来的。
昨日陆憬来得突然,白染染也没觉得,眼下才意识到他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有多格格不入。
白染染这才想起来问:“你昨日是在哪里作画的?”
“烟云轩有处书房。”陆憬道。
镇国府虽大,但白染染搬进来时只有她和老爷子两人,烟云轩就没派人打扫过。
她昨日占着这里的书房,倒把人逼到别的院子去了。
白染染有些讪讪,急忙找补道:“你就用这间吧,我平日里也不爱看书,最多看看账本,独占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你若是怕被打扰,我去寝院看也一样。”
“不会打扰,也没有大材小用。”陆憬柔声道,“若你不介意,往后我便和你共用一间书房。”
他说话总是叫人心情愉悦。
白染染笑着点头,“好呢好呢。”
伴鹤恰在这时送来了画。
陆憬接过来,在书案上摊开。
黑色笔墨勾勒出一幅院落图,笔锋行云流水,细节处亦清晰易懂。
白染染虽不会画画却也懂画,她惊讶地低呼一声。
落笔清爽利落,线条直而不僵,能画到这种程度,没有十年的基本功怕是做不到的。
“要不怎么说状元郎难得呢。”白染染忍不住感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我就说了一遍,你居然全都听明白画清楚了。”
再想想昨日和那些画师提需求,简直是对牛弹琴。
陆憬好笑:“这类结构图画起来并不难,只需下些苦功夫,晚些时候我教你。”
白染染都快忘了昨日陆憬说要教她画画的事了。
不过当时她气头上,现在冷静想想,陆憬明日都要进宫给皇子们讲学了,她还能抢在皇子们前头进行一对一授课指导,怎么也不是吃亏的事情。
这个念头一直持续到晚间正式教学,白染染就后悔了。
“练笔画?我八岁时就不练了!”白染染怀疑自己听错了。
“书画一家,你执笔不稳,想必字也写得不会太好。”
陆憬简直一针见血。
白染染不说话了,因为她的字确实上不得台面。
以前上学时,夫子就常指着她的字说:“你就是找个做法的画个符,都比你写得像字。”
要说她读书时最怕什么,练字肯定首当其冲。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陆憬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你写自己的名字给我看看。”
白染染硬着头皮写完,小心翼翼地看了陆憬一眼。
她好似在他那双杏眼里看到了一瞬间的错愕。
白染染大受打击。
她把笔一丢,赌气道:“不练了。”
陆憬忽而轻笑一声。
白染染更气了,瞪他:“你还笑!”
“是我不好,染染别气了,好不好?”陆憬低声哄她。
不知是不是白染染的错觉,他这个语气,好像是在学她说话呢。
白染染红了脸,冷哼一声。
陆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