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江季野,桀骜轻狂,染着一头雾灰黑发,戴着银钻耳钉,轮廓被正午烈阳衬得棱角分明,一半隐在暗色里,俊美阴郁,一半白得发光,恣意张扬,浑身透着一股难以驯服到骨子里的野性,他踱步走来,手里把玩着一瓶矿泉水,不管怎么看,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皮相生得好、长得高、会赛车、家里有钱有势也就算了,就连那手都是上上品,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且白皙透红,简直性感。
哪怕把玩的只是一瓶矿泉水,却因为那双手透露出的贵气,而像是在把玩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古董。
“江季野。”她喃喃。
这世上天生就有那么一种人,只要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会沦为背景板,你的眼中独独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或白或黑,也独独他是最浓墨重彩的笔触,深刻得心尖窒息。
很显然,江季野就是这种人。
一如那年盛夏,他穿着干净松垮的白色校服,站在人群里,站在阳光下,也站在了她的心上。
三年了,他从不来她的梦里。
如今,倒是以十八岁的模样回来看望她了。
裴璐瑶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笑出了眼泪。
她对他的全部思念在这一刻通通疯狂地可怕地涌了出来,仿若突然的山崩与海啸,亦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下一秒,她撒开腿径直朝他跑了过去。
这时候,人都走得光了,只见眼前还有一个女生直直跑向他,她的目的性实在太强了,早就习惯被众星捧月的江季野眸色淡淡的,打算像往常一样处理这种表白方式,他挑眉,“同学……”
可等来的却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情话,而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逼兜。
卧槽?
他几分错愕,“你……”
裴璐瑶毫不犹豫地重重几拳砸在他的身上,竭斯底里地怒吼,又带着颤抖的哭腔:“江季野你他妈混蛋啊!你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啊?不是你告诉我要做一个勇敢的兔子小姐吗?我勇敢了,那你呢?其实你才是那个躲避现实、害怕面对一切的胆小鬼吧!”
她在尽情发泄内心压抑已久的委屈。
犹记得,江季野开枪自杀的前一天,他还满眸温柔地对她说,明天订个披萨。
可她等来的并不是美味的披萨,而是他的死讯。
他竟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愿亲口跟她说。
只给她留下了一具冰冷的、被血染红的尸体,那样触目惊心,夜夜从噩梦中痛到无法呼吸。
她其实也有过一瞬是恨他的。
却忽然,手腕被人用力箍住,浅浅的温热随之一缕一缕地渗进了皮肤里,原本还沉浸在发泄中的裴璐瑶蓦地愣神,大为震惊。
这梦里怎么会感觉得到温度呢?连同触感都还那么的……真实。
江季野从不打女生,但也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莫名其妙的撒泼,此刻他的神色并不算明朗,“喂,你他妈谁啊?”
哦对了,这时的江季野还不认识她。
她煞有介事地说:“那个……我叫裴璐瑶,五班的……”
不对啊,在梦里她干嘛要管他认不认识她呢。
正想继续发泄情绪,眼一瞟,才惊觉被他按住的手,指尖还紧紧攥着那封信。
江季野的遗书。
她下意识想把手缩回来,他却看穿了她的意图,两指一抽就夺走了信,纸条被折成长方形,看不清内容,“这什么啊?表白情书吗?”
“还给我……”
“瑶瑶!”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旁,裴璐瑶再次惊了惊,侧头看去。
只见不远外的陈梦怡还是记忆里高中的模样,扎着两束可爱的丸子头,正气喘吁吁地道:“你不是说要去上个厕所吗?怎么跑来这里了啊,害我找不到你,快下去排队吧,迟到了会被老德给罚死的……欸,江……江季野……你们……”
视线缓缓落到他们交错的手上,陈梦怡惊愕地捂住了嘴巴,俨然一副误闯瓜田的表情,这两人暧昧举止的,到底什么情况啊?!!
江季野终于松开了手,云淡风轻,就像是在划清界限。
但一旁的裴璐瑶却喜出望外。
陈梦怡,她的发小,是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友情。
后来陈梦怡结婚生了孩子,便搬到榕城去了,很少再见过面。
此刻见到熟人年轻时候的模样,她只觉得久违,禁不住地感慨:“小梦,你生了孩子以后就变胖了好多,看你现在多漂亮啊。”
“……”
陈梦怡一脸黑线,有些尴尬:“瑶瑶,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才十八岁,怎么可能生孩子啊,男朋友都没有呢!”
连一旁的江季野都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盯着看戏。
“对了,你刚才说下去排队是什么意思啊,老德……”
老德……
王伟德,外号老德。
这不她高中校导主任嘛!
陈梦怡皱着眉看她:“瑶瑶,你是上个厕所上得失忆了吗?今天下午两点半老德要在操场开展高考最后冲刺的演讲活动啊。”
高考?
她曾经听过这场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