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一声尖叫,刺破整个毕圭苑的沉寂。刹那间,外面无数隐没在黑暗中的侍卫,骤然间亮出毒牙。
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松油火把熊熊涌动,无数只脚踏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
队伍中还不断传来铜锣敲击的铛铛声,在夜空中听着格外刺耳。
所有听到锣声的士兵,都会循声音赶去,并也敲响自带的惊昏锣,把消息传递出去,汇成包围网。
何颙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心摧胆裂:中计了!
还是一条很拙劣的请君入瓮,偏偏自己心存侥幸,一步步行差踏错,稀里糊涂栽入别人挖好的大坑中。
应和的惊昏锣越来越多,第一批冲入寝宫的侍卫已团团将宫殿包围。其中四名侍卫二话不说,如猛虎扑羊般将错愕的何颙擒住,扭送至外殿中。
一人被簇拥着从外面进来,何颙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郎中令李儒。
郎中令,掌宫廷戍卫,巡行宫禁,以备不虞,本就应此时出现。
“此乃何太后与弘农王寝殿,汝一外臣如何会无故辄入!”火光照耀下,阴沉着脸的李儒,犹如一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被架着的何颙目光涣散,对四周似乎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喃喃自语道:“中计了,余居然中了如此拙劣的毒计。董贼,我等原来都错看了你……不,太尉,太尉我错了,饶了我这一命吧。”
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蓦然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李儒不耐,再度大喝道:“何伯求,后宫无召不得擅闯,汝是如何入得这毕圭苑!可知汉律森严,汝已罪无可恕,还不速速招来!”
这一声厉喝,总算让何颙恢复了一些神智。
他猛然抬起头:“郎中令,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郎中令开恩,在太尉面前为我求求情,我往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胡言乱语!”李儒大怒,再度喝道:“汝闯入这后宫毕圭苑,卑职亦要受牵连!兹事体大,必当上报朝廷定夺……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寝宫内殿何太后衣衫不整地走出,一副受惊屈辱的模样:“郎中令,哀家不知这狗贼如何闯入了后宫。”
“却知他一路来到哀家寝殿,欲,欲……行那禽兽不轨之事。若非哀家极力反抗,汉室颜面尽失矣!”
李儒闻言陡然变色,激愤到浑身颤抖,重重呵斥道:“何颙,你好大的狗胆!……还不速速带走!”
“太,太后,你!……”
这一指控下来,何颙直如五雷轰顶:擅入后宫一罪还不知如何开脱,此时何太后又这般诬陷,完全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董卓废立了你们母子,为何你这女人,还要站在他那一方?
可惜这些问题,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犹如一条死狗被拖出去后,李儒又向何太后告了罪,随即也带着侍卫们离去。星流云散下,整个毕圭苑很快又恢复沉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时,何太后屈辱后怕的神色渐渐隐没。
聘聘袅袅地回到寝宫后,对着一张铜镜仔细梳妆起来,安之若素:“汝还不肯现身么?这场戏,也看够了吧?……”
“呵呵呵……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你更是女人中的女人。”
狼犺肥胖的身影从床榻后的屏风处走出,董卓看着灯火何太后的老肩巨滑,越看越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事涉宫闱,朝堂那些外臣无论都不敢多说。廷尉宣璠、宗正刘艾、御史中丞刘嚣又都亲附太尉,其中刘艾、刘嚣二人更是太尉上表所拜,言听计从。”
说着,何太后猛然回首,疑惑道:“料定何颙会病急乱投医,事后又这般十拿九稳,太尉为何还非要费心弄出一副衣带诏?”
“唔……”董卓笑着捡起,何太后因刚才动作剧烈掉下的衣衫,又为她披上道:“其一,魔鬼总是隐藏在细节中,何颙也不是傻子,不逼真些或许会功亏一篑。”
“其二嘛,”说到这里,他神色不由变得诡异,嘴角一勾道:“算是老夫的一个恶趣味吧,少了这衣带诏剧情,总觉得这时代有些不完美。”
何太后当然听不懂第二条理由,但不妨碍嘤咛一声,就趴在了老董宽厚的肚皮上:“太尉你好坏哟……”
“呵,这就算坏了,老夫还有更坏的……”
何太后闻言顿时面色羞红,媚眼如丝,随即乖巧地闭上眼睛,手也搭在润肩处半解的罗衫上。
没想到,老董根本没下一步动作,只是自顾自地道:“下一步,就有些对不住太后了,毕竟这事儿传出去,有碍太后的名声。”
何太后一愣,错愕地抬起头道:“这就是太尉所谓的‘坏’?……哀家如今身无长物,只有一颗心给了太尉。”
“不想太尉还如此替哀家着想,时时不忘给哀家扬名——若这便是坏的话,哀家真真儿喜欢太尉更坏些……”
“扬,扬名?”董卓也愣了:这算扬哪门子的名?
“外臣觊觎哀家的美貌,不惜以身试险,可见哀家如何貌比天仙,难道还不算太尉为哀家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