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一番先声夺人,大异往常。令之前跃跃欲试想要为反对而反对,博得美名的士大夫们,一时面色都凝重起来。
这狗贼……藏得很深呐。
然而,喷战既然开启,断无一场就决胜负的道理。不喷个天昏地暗、骂人不带脏字,绝无罢休的可能。
不多时,又一人出列道:“太尉之言略有道理,然如今汉室凋零,百业疲敝,内有黄巾余孽作乱,外有羌胡异族侵扰。”
“天下黎庶苦寒无所依,若不稳根基、重农耕,则人心思乱,治安动荡。太尉之策反其道行之,大开商贾贱业,使得人口货物流通无度,岂非火上浇油、取乱之道?”
老董闻言回头一看,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又一个自己找来添乱的。
那人五十余岁,峨冠博带,一看便是位名儒宿望。他名叫黄琬,跟韩融一样,都是老董入朝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从各地公车征辟来的名士。
并且,这位名士的名头还十分大。
人家的曾祖父黄香,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的主角,其祖父黄琼也曾担任过三公中的太尉一职。
故而,老董拉拢来黄琬后,直接委任了司徒一职,明显希望这老小子能为自己,分担下外朝的压力。
没想到,这博冠博带的老家伙……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就跟老董作对。
别看刚才一番话说的好像很客气,但只要品咂一下就会发现用心极其歹毒,甚至可以说是诛心:天下的百姓都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了,死胖子居然还想快活热闹,是不是嫌咱大汉亡得不够快!
“黄公,老夫何时说过不要稳根基、重农耕了?”
好在之前跟蔡琰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从各个方面进行过辩论,老董应付眼前情况得心应手:“国之所以兴者,农也。农业才乃百业之基,若无农者耕种,天下各处皆饥民,流亡求食,白骨遍野,尔等何其忍也?”
被老董这么一反问,黄琬直接有些傻眼:“太尉既知农耕重要,为何还要舍本逐末,大兴商贾贱业?”
“司徒有所不知,正因农耕重要,我等才要开放洛阳商业,以为辅弼。如今洛阳人口百万余,可耕者有其田者几何?”
“百万余人口要吃要喝,这些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司徒口中的商贾贱业,平准调运、供应短缺?”
“这?……”看着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黄琬简直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之前他一番话诛心,老董这番话更甚:洛阳城里的豪门贵族,当然有吃有喝,他们攀附着权力,巧取豪夺,吮民膏血,将大片良田收为己有,使得原本的自耕农变成自家的佃农,几乎不需要商贾贸易。
但这事儿黄琬不能说、更不敢说。
一旦挑明,还如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悲天悯人地指责老董胡乱作为?同时,那些被他扒了裤衩子的士大夫们,不拼了命地撕烂他的嘴,将他扒皮拆骨?
“盖家国大计,社稷安危,当为计深远,目光广博。司徒只见农耕重要,却不知放开商业,亦可助民耕作。”
“洛阳有需,商贾有求,百姓自会开辟荒田、悉心耕作,以为生计。”
“同时百姓得其农利,又可购买耕牛农具,钻研农术,推动农业大兴,两者相辅相成,何来舍本逐末之说?”
论述完毕,老董也没给黄琬好脸色,讥讽道:“司徒闭门造车久矣,不懂民事,不通民情,却在此危言耸听,坏吾大计,徒增天下笑耳!”
“你,你……”黄琬气怒攻心,指着老董就想破口大骂。
老董却一回头,倒吊的三角眉一竖,一双细眼中精光暴闪,丝毫不掩饰粗野凶悍的煞气。吓得黄琬顿时没了胆气,犹如丧家之犬般退回座位。
“太尉欲兴商贸,老臣并未异议,然太尉可知黎庶一年岁入几何?”黄琬退后,又一人出列问道。
老董回头一看,止不住心中默默叹气:真佩服历史上那位老董,征辟来这么些名士干啥,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还是觉得困难模式已不能满足,非要来一把地狱模式添堵?
出口之人是一位老者,名叫荀爽。党锢之祸时隐居汉滨,十多年间专心著书,有‘硕儒’之称,名气很大。
可惜一千八百多年后,他的学说已淹没历史长河,反倒是他的一位侄子和一位孙侄的名气很大。
“普通一家农户五口,占地百亩,种黍一年所获不过150石,刨去口粮、田租、算赋、种子、农具等必要支出后,一年到头只能勉强度日。真正承牛马之承,食犬彘之食,长期挣扎在生存线上。”
感谢蔡琰提前给了答案,不过老董说起此事时,仍十分痛心。
荀爽闻言不由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董卓也微微一叹,道:“荀公,老夫知晓你意思,并非胡乱施政。故而今日上表,只想放开洛阳首善富裕之地,以商流通,由表及里,期望可以带动农术改进,进而惠及百姓。”
“是也。”闻听至此,玉阶之上的刘协忍不住开口,道:“太尉表中的确提及此事,还言明不可胡乱施为,当统筹调度,徐徐推广。”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目光一惧,生怕惹得董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