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羲笑问:“那您对我的判断呢?”
老者却是一愣。
公孙羲说:“下一任燕王,无论是太子还是六殿下,都可以,但绝不能是您。”
老者轻扯嘴角苦笑,他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闭了闭眼,放缓了语气,也放低了姿态,再次游说:“如今燕都一半的兵权都在你手里,六殿下是难得一见的可塑之才,他和太子不一样,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勾结外部。”
“就算你要为了你哥哥报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燕国落在青阳的手里。”
公孙羲却道:“燕国是燕民的燕国,老师,而您已经不是燕民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想要我与你合作,除非你让我哥哥的妻女活过来。”
公孙羲往外走时,留下最后一句话:“你若是继续留在燕都,太子那边的人迟早会发现你,凭你和六殿下同出一族的关系,他们便会给六殿下带来许多麻烦。”
坐在床上的赵余乡目光沉默地望着长公主离开的方向。
六殿下母族赵氏,他虽也算赵氏一族,却只是个偏远旁系的血脉,年轻时意气风发,在官场和九流界中摸爬打滚,一路来到燕相的位置,是与赵太后同时期的风光权臣。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却有着不同的做事风格。
燕国变成如今这样,也离不开燕国本身复杂的内斗,内部不断的清除洗牌大换血,然后带来新的风暴,继续重复。
就连长公主,最终也会因为无法消除的仇恨而选择对立。
公孙羲出来时带走了偷听的儿女,三人不敢反抗,默默跟在母亲身后离开。
燕玄一个人进去见赵余乡。
少年端着药碗来到床边,无声地往前递了递。
赵余乡看了眼乖巧的少年,心头抽动,颤着手去接。
“老师。”燕玄说,“没关系的,不用去求姑姑,您再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做到的。”
赵余乡喝完药,却咳嗽起来。
少年伸手轻轻拍打老者的背部,帮他孱弱的身子顺气。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燕相,如今却只能在这里当个隐姓埋名的教习老师,隐去真名,让人唤一声燕老。
少年说:“而且这次要是没有阿离的帮忙,我也很难有把握。出发前,阿离给我讲了奇门运行的规则,又给了我机关球笼,这才没有在战场上被那些兵阵困住。”
赵余乡听得愣住,长公主那没什么天赋的小儿子面容浮现在眼前,“东兰离帮了你?”
燕玄点点头:“阿离应该继承了驸马的机关术天赋,那些大型兵阵,在他给的机关球笼下……轻而易举就被突破了。”
他说到最后,话里带着几分感叹。
赵余乡也没有想到那名小少年竟然还有如此能力。
此刻东兰离跟在母亲身后往外走着,天光明媚,落在母亲和阿姐的裙摆上,与边上的水光波澜耀眼。
阿姐小心地询问母亲是不是生气了,母亲虚瞥她一眼,没说话,阿姐便伸手去牵母亲的手晃了晃,带着撒娇的语气哄人。
不知说了什么,母亲没忍住,忽地一笑。
“师兄!”
东兰离却突然停住。
他这次没有回头。
东兰离仍旧望着走在前边的三人,瞳孔中倒映着同阿姐一起笑着的母亲面庞。
“师兄!”
虚空中不知是对谁的呼唤,落在了他的耳畔。
——可我不是他。
东兰离在母亲回头看向自己时,继续往前走去。
*
山谷暴雨催动落石,哗哗作响,让虞岁抬首看去,离她有些近,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
梁震还想再观察一会,张关易却说:“把冰蝶给她呗。”
“万一她把人唤出来了,你能保证梅良玉不会伤害她吗?”梁震却道,“这对南宫岁来说也很危险。”
“逃避不是问题,有时候就该把话说清楚。”张关易却说。
梁震叹道:“师兄,世上多的是因爱生恨的人。”
“你我终究是旁人,比不得。”张关易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说着老成的话,有些怪异,“把选择交给他们自己。”
刚说完,梁震还来不及阻止,张关易就挥手将前边的结界消除。
虞岁一抬眸,就望见坐在前方山石上的蓑衣男孩,有些陌生,但站在一旁的青年却是眼熟的。
“梁院长……”
“你师兄在这呢!”张关易在虞岁刚开口时大声打断她,站起身指着那只冰蝶,“你要是能把梅良玉从蝶梦里唤醒,就带你师兄走吧!”
暴雨的声响和张关易的声音混合,虞岁听得迷糊,却下意识地低头朝溪河边看去。火光照耀下,停留在青草叶上的冰蝶璀璨夺目。
张关易站在石头上,双手叉腰,哼哼道:“你师兄误闯此地与我斗法,于是被我困在蝶梦结界之中,除非是与他结缘深厚的亲朋挚爱才能唤醒他,你若是有自信就试试吧!”
梁震:“……”
亲朋挚爱,你真好意思说。,
老者轻扯嘴角苦笑,他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