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楚鄣的控诉,扶苏只觉得一股火气窜上脑门。
无论是在他的世时代,还是秦朝,他最痛恨的就是踩在百姓骨血上享受的官员。
他砰地一声把手里茶樽重重钉在桌子上。
怒道:“好一个荆开重,好一个云阳县令。”
“他此行此举,把百姓生计置于何处,又将我大秦律法视若何物!
“陛下天威在堂,秦官德行在心,他亦藐视至此。”
“此等封豕长蛇,实在可恶。”
扶苏一贯现于人前的都是君子谦谦,温润得宜的形象,甚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
可见荆开重之举,着实触了他的逆鳞。
饶是跟他已久的甘缁、韩珉二人也暗自心惊。
当即附身拢手道:公子息怒。“
楚鄣亦连忙跪地俯身,“荆开重小人行径,不值得公子伤了肝火。”
扶苏喝了一口冷茶,稍微平息了些。
这才睨着楚鄣道:这云阳县令既如此贪污税赋,搜刮民膏,咸阳如此之近,为何多年来无人上报?”
“公子不知,那荆开重出自故秦大族。”
“家中上有功劳,下有人脉,下官根本踏不出这云阳地界。”
“若不是郡内时常有人视察,只怕下官这条小命也是不保。”
“至于那县丞,更是与那荆开重沆瀣一气,唯他马首是瞻。”
“整个云阳皆掌握在他二人手中。”
楚鄣侧颊绷得死紧,神情很是悲愤,“下官,有心无力。”
继而重重一叩首,“还望公子体恤云阳百姓之艰难,惩治贪官,还我清明。”
“楚大人快快请起。”韩珉连忙替扶苏扶起楚鄣。
只见他额上已然泛青,满脸皆是悲愤之意。
此人这性子,若不是扶苏前来,荆开重必然不会留他太久。
暴毙一个县尉,若有人替他遮掩,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大人放心,扶苏虽无监察百官之责。”
“但我身为陛下之子,也不会让这种蛀虫继续动摇我大秦根基。”
“只是还有一事未明,荆开重既然将粮库存粮私下倒卖,为何去年云阳粮赋是如数上交,并无短缺。”
“哎。”楚鄣重重叹了一口气。
显然对此事有诸多怜悯。
他愤声道:“荆开重每每挥霍完毕,待交赋税之际。”
“又去寻常百姓家以征粮之名,一户户搜刮,将百姓口粮汇聚方能补上粮税。”
“这也是他在位数年亦无人发现反常的原因。”
扶苏算是明白了。
赋税他是交齐的,只不过是百姓新脱了一层皮。
扶苏肃然站起,冷声吩咐道:
“韩珉,你速带人去乡亭,在寻常百姓家打听粮税之事,有用之人可带回来当作人证。”
“记住,行动隐蔽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是,公子。”韩珉当即领命而去。
扶苏重新看向楚鄣,“大人所说,扶苏定会核查实证,再将那荆开重严惩以待。”
“只是不知,大人暗中观察已久,可有拿到什么证物?”
楚鄣颓唐着摇了摇头。
“荆开重此人虽然愚蠢,却极为谨慎,并不会留下明显痕迹。”
“荆开重若不是以为下官还蒙在鼓里,只怕下官等不到面见公子这天。”
“再者,他身边的县丞临羘,倒是个颇有心计的人。”
这倒是事实。
若楚鄣真拿到实证,照这人的性子只怕拼死也要送出去。
而荆开重如果知道楚鄣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即便冒着风险也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但他既然私下倒卖粮税,就不会没有记录。
否则手下人趁机从中截取,他也就无从知晓。
只要能找到那些交易记录亦或是账本,就能将荆开重彻底定罪。
“甘缁,从近侍里找几个生面孔。”
“先去查荆开重与哪些人来往甚密,平时爱去哪里。”
“一应细节都不可放过。”
“如过找出可疑人,即可收押审问,不告缘由。”
甘缁亦领命而去。
扶苏见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不时荆开重又该来请他用饭了。
他提醒楚鄣道:
“楚大人就自行去县府吧,稍后你与县令一起见我,切记隐藏今早实情。”
“下官明白,公子放心。”
待楚鄣离去后,扶苏才又唤来他安插在兵甲里的近卫。
他眸色深沉盯着楚鄣离去的方向,
“县尉的动向的也盯紧了,有任何异动,立即回报于我。”
在野与在朝堂一样,任何人都不可亲信,更不可全信。
至于那据说外出办差的县丞,早早就有近侍去寻他。
如果真如楚鄣所说,这县令县丞勾结在一起。
那这所谓的办差,说不定也是他们私下的“差。”
一切都安排完毕后,扶苏才返房间梳洗整待。
昨日他一夜未睡好,今日有点不济。
等会儿还得强打起精神,去面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