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一下,满朝臣工一时缄默。
这道算不上是封赏的指令意味着什么,诸臣心中都有杆称。
收拢粮草自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可在此过程中。
上要接触商贾贵家,各方官员,下有征调民夫之权。
加上嬴政的特许,各地官员乃至朝中相关要员需得全力配合公子扶苏。
这一趟差事下来,秦国上下等于让他接触了遍,摸了个透。
这是,正式让扶苏进入朝局中心,其中的意味,着实令人深思。
扶苏领命接下,心中却惊疑不定。
嬴政放权给他固然是件好事,这说明他已经初步获得嬴政的肯定。
愿意给他特权,让他放手做事。
立功之余,还可趁机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要想在朝堂立足,帝王的信任固然是最重要的。
可有自己的势力,才是巩固和立身的羽翼。
扶苏只是不明白,举国上下有许多可以交给他做的差事,为何偏偏是粮草?
莫不是,自己暗中藏粮草的事被嬴政发现了?
扶苏心头一跳,这可是欺君的罪名。
他暗暗觑着嬴政并无异色,随即平复下来,暗道应该不能。
现下暴露在嬴政面前的只有思泉殿的地宫。
除此之外,在城外数座雅苑中,也有密道和仓社。
里面是自己囤积的百万石粮食。
扶苏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大大方方将地宫暴露人前,又将雅苑产业悉数告知始皇。
如此,多疑的始皇陛下反倒不会再对城外雅苑进行诸多探查,自己的粮仓反倒安稳。
扶苏早做了这手准备,是因为他明白。
在古代,在乱世中,比金银更重要的就是粮食。
若粮食短缺,再多的金银也买不到可饱腹的东西。
尤其是自战国以来,七国战乱本就民不聊生。
生产力低下加之青壮年参与征战,无心劳作,粮食更是减产数倍。
大秦虽气吞山河,一举拿下这万里江山、六国故土。
看似海清河宴,却只是表象。
连年征战的沉疴早已经埋下。
青壮年死伤无数,劳动力骤减。
修筑长城和始皇陵寝征调的民夫又是几十万之巨。
肥田土地因为长年丢荒已经荒草凄凄,而今还能稳定生产的土地还不到五成。
嬴政以为,国库粮食短缺,加重赋税便可弥补。
却不知,百姓自己尚且填不饱肚子,繁重的赋税迟早有垮塌的一天。
因此,自来的时候起,除了储存金银,扶苏也很注重储存粮草。
万一将来真有什么变故,金银可招兵买马,粮草却可养精蓄锐。
大量粮草囤积必然会面临受潮、腐烂等不可抗力的因素。
幸而财富累计系统不仅能累积银钱,也可囤积粮草。
并且入库的粮草也可自己增长,所以对此差事扶苏并不担心。
趁此机会多接触各方官员、了解底层状况倒也不错。
扶苏心境轻松了,有人却不如意。
嬴政开始重用这位长子,释放出的信息可谓一时激起千层浪。
暗中交汇,心思流转。
忠心为国之臣自然不会对始皇的决策作出置喙。
大秦早日培养继承人是为根基稳固,始皇此举并无不妥。
暗有龌龊者,就难以平静了。
这其中有扶持胡亥等其它王子的,有暗中与六国旧部勾结,趁此中饱私囊的。
在这些臣子眼里,继承人是否合格,大秦基业是否稳固并不重要。
他们要的,是自身利益不受波及,暗中勾当不被翻出。
阴沟里的臭虫只想富贵荣华,安享余生。
始皇天威甚隆,为人又暴戾专制,自然无人不惧。
可始皇毕竟年岁渐老,有难以窥探漏缺之处。
再者李斯在前朝,赵高在身旁。
二人都颇得始皇信任。
却不知,危墙就是自这二人起。
以李斯为首的势力早已遍布朝野,扶持胡亥也不过是认定他更易于掌控。
若是让扶苏继位,于他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李斯深知,自己与扶苏的嫌隙早已如鸿沟,再难填补。
在他们眼里,扶苏刚直不阿,不懂转圜。
他若登位,首先处置的恐怕就是这批朝臣。
因此始皇号令一出,不由人人心绪不宁,郁结滞涩。
李斯看了朝臣一眼,率先出列道:
“陛下,扶苏公子自然是栋梁之材,可粮草之事,事关重大,过程又及其劳累繁琐。”
“依臣之间,不如让治栗内使从旁协助,也好让公子松泛一些。”
未免始皇疑心,李斯并没有直接提议另换他人。
治栗内使是他的人,有他在旁看着扶苏,一则防止扶苏趁机有什么动作,而则伺机抓住错处,必要时可派上用场。
他就不信,扶苏当真能面面滴水不漏。
他就是块顽石,自己也能让他出现缺口。
扶苏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