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儿方才忍哭疾奔, 此时骤然住步,不住气喘。
她望住青书,眼泪滚滚往下落, 声如游丝, 仿佛风一吹便要断了:“姑爷跟白露……她……”
青书上前一步, 将螺儿拦得更严实,见她如此忠心, 提点她一句:“快走罢。”
不论如何, 也不能让丫头硬闯书房。
螺儿胸膛起伏, 怔怔望住青书, 青书皱起眉头, 将她赶到水廊。
螺儿在水廊灯笼下还不肯走,怔怔望住书房里的灯,直到身后妹妹的声音响起:“吹没吹灯,又有什么打紧。”她拉住姐姐的袖子:“走罢, 姐姐要是真心为着少夫人好, 这事儿, 咱们就烂在肚子里。”
嚷嚷出去,或是闹一场, 对少夫人能有什么好处?
还是那句话:“主子要收用,咱们能有什么法子。”
白露趁着夜色到书房门边去时, 青书也拦了她:“白露?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少爷,有事禀报。”她来的时候,已经定打了主意。
内院的门一落锁, 她没回去的事儿便瞒不住, 松风院的人总要找她,免得丫环们在园子里失了足。
只要找她, 这事儿就算是宣扬出去了。
这事若不成,立春千叶几个不说,婆子们又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她怎么也不能无功而返。
青书打量了她一眼,看她脸色肃然,还以为她当真有事禀报。
白露本想的是直接进去,没成想,她这么说了,青书还是不肯让她进门。
垂手立在阶下,微微一笑:“多谢青书小哥。”
裴观正在灯下读书,那封奏折明日就会呈到左右谏司,其中有他的学生在。
监生六部历事,他费尽辛苦才将卢深送进去。卢深历事一年有余,今年春闱又榜上有名,虽只在右谏司中任散官,但他能将弹劾的奏折直呈御前。
这是景元帝新开的言路,他是位大刀阔斧的皇帝,除了单开翰林院,又将专设左右谏司,民人臣子皆可风闻言事。
哪怕是手中无凭据,无事实根据之事,只要风闻,便可进谏。
明日应当还安稳,后天起,就不得清净了。
他手里捧着书卷,歪在榻上,隔着窗纱闻见桂花香气,那香气经冷更幽。竟在这种时候,想起阿宝来。
也不知道她在娘家住得高不高兴,知道她破戒吃荤,那倒也没什么。
她年纪还小,能忍这么久已是难得。
毕竟她已然为祖父守过孝了,裴观深吸一口桂花香,就听见青书立在门帘边:“少爷,白露求见,说是有事要禀报。”
院里几个丫头都到年纪了,倒忘了把这事交给阿宝,把白露几个配人嫁出去。
白露立在阶下,秋夜露重,又临水边,这片刻功夫,她裙角便带了露水气,听见青书唤她,她还是微微一笑。
白露生得艳若玫瑰,今日竟比平日还更俏丽几分,只是她自来也不跟书僮长随们说笑,一门心思都在少爷身上。
青书见她微提裙角迈过门坎,只觉得处处古怪,难道……是想趁着少夫人不在?
可这是孝期,她要真不规矩,少爷岂能容她!
白露进门就见裴观坐在榻上,一身浅青色素罗夹纱衫,一顶素纱冠,用竹节玉簪子束住。清眉俊目,薄唇微动:“你有何事禀报?”
白露小步走到榻边,身子一软跪在少爷脚边。
粉颈低垂,如泣如诉:“婢子的娘,要跟夫人讨恩典,将婢子许人。”
裴观见她
跪到脚边,皱起眉头,听到她说她娘要给她说亲,这才舒展眉心:“这是好事,当时银杏如何,你按着银杏的例再加三成。”
她要是想跟银杏一样,早两年就嫁了,何须等到这会儿。
白露却摇头:“婢子不愿。”
裴观便当她是不满意那门亲事,手里还握着书卷,依旧不当一回事:“那就让少夫人给你择个好的。”
那她就是经阿宝手嫁出去的第一个丫环,也算给了她体面。
白露肩腰轻颤,哭了几声,仰起脸来,那双眼睛含幽带怨:“少爷病时,洗漱擦身……都是婢子动手,少爷……”
她说着,脸红起来。
醒着时虽没碰过,可少爷躺在床上,身上每一缕她都抚过了。
“婢子只想,只想留在少爷身边,侍候少爷。”越说越是面红,幽怨中又含着羞怯,泪眼望住裴观。
裴观放下书卷,看向她,颇觉好笑:“你尽了本分,赏你便是。”
要真如此,自小到大侍候过爷们沐浴更衣的丫头,都得收了房,屋子都住不下。
白露目中滴泪:“婢子对少爷一片真心,少爷病中,每到中夜便呓语不止……婢子守着门户不叫人进来,从来也……”
她一面说一面抬头,最后一句卡在喉头。
只见裴观居高望向她,面有上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说下去。”
白露怔怔跪坐在地上,她对少爷说这些,是为着表明自己的忠心痴心,绝无拿这个来要挟少爷的意思。
少爷那些话,她初时根本没听明白。
什么太子齐王?水患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