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褪了色的榴花与灯笼,好似在她眼前又明耀起来。
这事,她必得查个水落石出。
少夫人回娘家住些日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松风院中。
这个天已经抱着手炉,指派小丫头打桂花,说做桂花香包用。
她刚要冲出去,被妹妹一把抱住了腰:“姐姐,你干什么去?”
“少夫人身子不爽利,想在家里再住几日。”
几个姨娘,貌美的也不过五六分颜色,打扮着,尊养着,倒显得娇滴滴。
白露坐了坐,说了些话,直等到天黑,这才道:“倒忘了时辰,我去给少爷磕头。”
让大厨房预备了些水晶燕窝糕,又写了封信,让青书送去。
螺儿信了,她笑起来:“真的,姐姐大喜呀。”虽与白露交情不多,但成亲总归是桩喜事。
至于福儿,不知到了何处,有裴三夫人在,福儿也不会受人欺负。
自小到大连风寒都少有,阿宝绝不信她是生病离世的!
陶英红直戳阿宝的脑袋:“你呀,你忘了大妞的教训了?就算馋了也慢慢吃!”
第二日一早,林家就派婆子去裴府报信。
阿宝窝在红姨怀里,仿佛小时候似的撒娇:“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其实她已经好了,不下床是红姨不让她下来。
她越坐,螺儿越觉得古怪,眼看白露走过积玉水廊,她满面疑惑。
这两个丫头性子都不绵,福儿起初跟螺儿一样胆小,后来也厉害起来了,学戥子的样子,收拾松风院里的那些丫头们。
“国丧还不禁民间嫁娶。”宋婆子寒下脸,看女儿这样,她冷哼一声:“事儿我已经应了,再拖,你可就十九了!”
“我要拦住她,不能叫她干对不起姑娘的事儿。”螺儿扒开妹妹的胳膊,急道,“姑娘待咱们这么好,你拦什么!”
眼看说不动女儿,宋婆子冷哼一声:“这事儿也由不得你,你看看罢。”说着指指炕边木箱上子的几匹缎。
她回家时听见信,她娘一看她的模样,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往那里头钻呢!我可告诉你,少爷立时就吩咐厨房做燕窝糕给少夫人送去。”
裴观先是一顿,跟着冲那婆子点点头:“知道了,你让少夫人安心将养。”
青书倏地出现,拦下她,满面难色:“回去罢。”
福儿看了白露一眼,白露是她进院中见到的,最漂亮的丫头了。
阿宝默不作声。
螺儿和结香都嫁给外院的小管事,福儿留在她身边侍候。
将阿宝泄肚子的事说了。
他眉心一蹙:“不爽利?是哪里不爽利?可请了医婆去看?”算着日子,月事还没到,就算是月事来了,她也没有腹疼过。
看裴观送来水晶燕窝糕和信,陶英红笑眯眯的:“你瞧瞧,这才一天,就想着你呢。”伸手抚阿宝的鬓发,“你呀,有福气。”
白露大惊失色:“娘!”
脑子里涌进来的事儿太多,一夜一日还不够她将细枝末节都理清楚。
她重病时,身边就只有戥子和福儿两个丫头,两个人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将她护得风雨不透。
谁不想当主子,宋婆子自然也动过这心思,按自家女儿的相貌,那要是在别的房头里,还真能当半个主子。
白露最先知道,那跟车的婆子就住在后面排屋,与白露家是邻居。不是那得脸的下人,也不能跟主子的车。
白露回园子时,正碰见大房二房几个姨娘在逛花园子。
白露半低下头:“我一是想把东西给你,二是……二是我爹娘要给我定亲,我想给少爷磕个头去。”
来报信的是裴府的婆子,本就是跟车去的,少爷问了,还有什么不说的。
螺儿知道妹妹说得对,可眼看白露已经进了书房,她隔着池塘曲桥泪落如雨,抬手扇了自己一下:“这让我怎么对得起姑娘!”
白露远远看了会儿,扭身回到松风院去,等到天色半暗,拿上针线去留云山房找螺儿:“给少夫人做的,你看看,好不好?”
螺儿陡然回神!
再有两步就是书房门了!
螺儿一奇:“怎么这么晚来?”
后来青书求娶戥子,戥子没应。
阿宝正想得出神,倏地腹里绞疼,吃素五个月,冷不丁这么几顿大荤下去,肠胃受不住,泄起肚子来。
偏偏是六少爷,石佛不动心,纵女儿是天仙那也没法。
来回绕了几圈,咬牙将心一横,急急拿心匣子,一溜小跑,跑过水廊。
福儿看姐姐盯着白露的背影出神,轻声道:“孝期,找死呢。”
心头却是无奈叹息,她定是悄悄破戒了,素久了的肠胃,哪里受得住。
宅门中,哪家也少不了这样的事。
就见妹妹目光古怪的瞧着她,问她:“她要送上门,少爷若要收用,咱们能怎么拦?这不是寻常事么?”
“正有孝呢!”白露立时回绝。
她死前,必将戥子放良,给钱让戥子回梁州开香药店去。
不似母亲,每月里总要喝汤药暖宫。
内院都快落锁了,她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