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林大有已经背了十了几日了,这文绉绉的话,他这辈子也没说过。那天大伙儿在武英殿偏殿等宣,同僚就见林大有眉头紧皱,口中念念有词。
还当是他差事办砸了,初春正是放马的时候,陛下这些日子又有意,在全国选地设立行太仆寺,正该是林大人升官的好时候。
他怎么这样愁眉苦脸。
等到上殿回事,说完了正事,景元帝问:“你方才在偏殿里,念叨些什么呢?”
林大有生得黝黑,又一把大胡子,脸红也瞧不出来,可他挠挠脑袋:“臣的女儿要成亲了,那词儿……实在是难记。”
“你女儿都要成亲了?是跟裴家儿郎?”景元帝被触中了心事。
严墉一看景元帝的脸色,凑了一句:“那真要恭喜林大人了。”
景元帝回神,笑了笑:“是啊,姑娘大了总要嫁人,严墉,你来办,看准了日子,添个礼罢。”
景元帝都这么说了,张皇后自然也要添礼。
裴观刚到林府,府门前就来了宫使,是严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宣完旨意,笑吟吟对裴观道:“我们公公也有份礼,送给新郎倌。”
林大有又是谢恩,又是接赏,费了些功夫。
等吉时一到,外头爆竹鞭炮响起,赶紧送女儿出门。
花轿绕了半城,建安坊的人家,许久不曾有这样的喜事,出来看热闹的小厮门房们,一见嫁妆最前那两抬朱漆描金箱子的规格,就知是御赐之物。
“新娘子这么有体面?”
“听说是个从四品的官儿。”
建安坊一带,多世代簪缨的人家,门房们见的官儿多了,并不把从四品看在眼中,京城里的蚁子官儿而已。可这家的姑娘却能得陛下皇后的赏赐,还是在成亲吉日这一天,那便不能小看。
消息传到裴家,裴如棠虽面上不露,心底也有几分喜意。
阿宝身着层层喜服,头顶红盖,两边丫环喜婆搀扶着,她虽目不能
视,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健。
裴家廊多门多,每过一处,喜娘嘴里都要说吉祥话儿,往日她又要说又要扶,一天下来膀子都酸了。
今儿都没觉得自个儿出了什么力气,新娘子自己就稳稳迈门坎走回廊。
顺顺当当进了新房。
阿宝在崇州也见过新人成亲,大家伙儿挤在屋里看新娘子,小孩们闹哄哄讨糖吃,七大姑八大姨要看新娘子手。
还要一道磕瓜子吃花生,闹腾个没完。
阿宝那会儿就是讨糖吃的小娃娃,跟戥子两个分糖吃。她还当今儿,她的新房里也会这么吵闹,没想到,新房里无人大声喧哗。
阿宝盖着盖头,坐得板板正正,两手握拳搁在腿上。
她这姿态自然是不柔婉的,燕草刚进房中,就见屋中人人都在打量新娘子,再一看自家姑娘的坐姿。
心中叹息,指甲和手能养出来,可这坐姿却给忘了。
她将手中糖盘托起,送到各位亲戚身边,还没正式见礼,燕草已经将人认了个七七八八。裴姑娘信中写的明白,燕草一看就知。
等大伙去赴宴,燕草戥子赶紧将门掩上。
大家都走了,只有裴珠还坐着:“赶紧掀了盖头透透气儿。”哥哥一回来,就特意叮嘱她,让她今儿多关照着阿宝。
阿宝一下撩开盖头:“可闷死我了。”
大喜的日子不能说“死”,她说完自己呸掉,问燕草:“有吃的没有?”那两个肉包子,全然不顶用,她都饿了半天了。
裴珠掩口便笑,看她吃喝笑道:“方才婶婶们姐妹们上下打量你,你纹丝不动,八妹妹还想跟六姐姐打赌你动不动呢。”
“我听见了,她跟她姐姐赌一个戒指,她姐姐没答应,该答应的,可惜了一个戒指。”
阿宝想把盖头团起来,被燕草一把接过去,铺平整了,夜里还要挑盖呢。
“你坐得这么远,还能听得这么清楚?”裴珠惊诧。
“屋里这么静,我闲也是闲着,数了数大概有十三四人。”那个打赌的女孩子还挺有意思的,她赌阿宝会动,阿宝就偏偏一动不动。
裴珠看她一身喜服,笑着坐在那里,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你坐在那儿,就光想这个了?”“还想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实在是太饿了。
新房里有的也不过是点心果子,阿宝嚼了块饼,怎么成亲才头一天,就叫她饿肚子呢。
正这么想着,松烟提着食盒送到门边,嬷嬷刚想拎进来,可新娘子盖头已经掀了,戥子赶紧到门前接过。
送到内室来:“有羊肉!”
三层食盒,一盒如意卷,一盒肉丁烧卖,一盒酒煎羊肉。
阿宝先吃个烧卖,再吃几块羊肉,最后吃两块枣泥如意卷,肚里这才不闹饥荒了。
裴珠看几个丫头替她擦嘴补胭脂,心中不由想到,往后嫁的人,若是能有哥哥的一半儿好,就足够了。
裴家女眷在新房内坐过,这才去看嫁妆。
她们都知道林家是才发家的,底子薄,这嫁妆晒出来,怕也没甚可看的,只是依礼该去看看。
也只有几个没出嫁的姑娘有兴头,对六嫂嫂的嫁妆箱子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