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腕子上套着两只银镯子。
她背光侧身立在门边,从他这里看过去,连她根根睫毛都看得清晰。
卫三翻个身,支着腿:“还能怎么?当然是你同她那点小把戏,让我娘看穿了呗。”
阿宝倏地回头看她,辫子梢一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送那篮子石榴花,还当我娘不知道?”
卫三一眼就知道不对,他妹妹跟阿宝,打小就没花花草草那根筋儿,送吃的才不惹人怀疑,送一篮子花,一瞧就有问题。
卫夫人呢,是哄女儿的时候诈出来的:“你告诉娘他姓什么叫什么,娘去打听打听他成没成亲。”
“他还没定亲!”一句话就漏了底。
那会儿卫夫人倒还持得住,也不完全是骗女儿,她自个儿有相中的,若能称心如意,那有什么不好?
可等卫夫人七拐八弯,打听着陆夫人在京城里有个“爱子”的名号,回去便告诉大妞:“绝不能,跟那家子结亲,就是把你往火坑里头推!”
再想想大妞是怎么认识陆仲豫的,就知道陆仲豫没定亲的事儿,是谁替大妞的打听的了。
两个小姑娘弄鬼,卫夫人没往陶英红面前告一状,已然是饶了阿宝。
“那怎么办?大妞没挨罚罢?”
阿宝越说越气愤,卫三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把妹妹放在心上。
“挨什么罚呀,她都把自己饿成那样了。”
卫三两条腿一搭,拖着长音:“那家子不成。”
他娘把这事儿交给他的,鬼鬼崇崇把他叫到房中:“这事儿我不放心老大老二,就得你去干。”
老大老二都太憨,万一露点形迹,对大妞不好。
只有小三子,打小就蔫坏,交待他办这事,卫夫人才放心。
除了亲娘,也没人差遣得了卫三,他摊着手问卫夫人要钱:“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从他娘荷包里榨出六两银子。
用这六两银子请了一顿花酒,把陆家上上下下打听个遍。
不说他妹妹就是在单相思,人家陆老二大概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就陆家那个情况,杀了他娘的头,他娘都不会答应。
这下阿宝可有话说了:“我也想告诉她来着,一直寻不到由头,你能不能把大妞接到我家来玩两天?”
卫三不吭声,这可是跟他娘顶着干。
他娘现在在家就是个雷公,动不动就要打雷,他在韩家躲得好好的,才不回去扛雷呢。
阿宝额角沁汗,站不住了,干脆扭身进了屋子:“再关下去,就把她关坏了!我劝劝她还不行么?”
卫三明明衣裳穿得齐整,方才还支着腿,一看她扭身进屋,急巴巴把被子一扯,盖得严严实实。
戥子结香赶紧跟进屋来。
看卫三还是那张睡不醒的脸,阿宝急得要在屋里转圈儿,就是头懒驴,恨不得能拿鞭子抽他一顿。
“我可不去触这霉头。”这儿小日子舒服着呢,韩征出门的时候,还说下了值给他带板桥的豆皮包肉回来。
别说三五日,三五年他也能住得下去。
阿宝气得转身就走,走到月洞门边还是气不过,看一眼戥子:“你去告诉厨房,阿兄屋里今儿吃素,素得他一点油星都不要见,和尚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凭什么只大妞一人受苦!
气死人了!
戥子得令,一路小跑去了厨房,特意吩咐灶上娘子连鸡蛋都别给他吃,盐也不要多放,几大碗炒素菜送到对面院里。
卫三筷子一拨,连肉沫都没有,一看就知是小丫头作弄他。
巴儿狗还挺有气性,上回用石头砸他,这回让他吃草,拿筷子挑起两根一尝,好嘛,连盐巴都没有。
晚上那顿连炒菜都没了,炖了一锅烂面条,里头放上几根青菜肉,素汤没盐。
韩征回来一看就皱眉:“怎么厨房就给你吃这个?”
“小巴儿狗闹脾气。”
“你又惹她了?她现在都是大姑娘了,跟小时候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脾气就一样。”反正惹了她,她就一定得报复回去,一点亏都不肯吃,活脱就是他小时候养的那条巴儿狗。
韩征回来,厨房立时送来宵夜,他的宵夜自然有肉,两个蒸馒头,一碗五花肉。
“还真是跟你置气。”韩征分了半个馒头给卫三,两人分吃一碗五花肉。
到了第二天,这事被阿宝知道,连韩征也被迫一起吃素。
为能吃上肉,韩征赶他兄弟走:“你家去罢,到我家来住就算了,还连累我吃不上肉,赶紧走。”
“我呆我家,你回你家,咱们都有肉吃。”
卫三无奈:“让厨房给我做个蒜泥白肉来,吃完我就替巴儿狗办事儿去。”
他娘还给了六两银子的,替巴儿狗跑腿,就一顿蒜泥白肉。
阿宝一听他肯帮忙,赶紧让灶上娘子给他做肉。
煮好的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浅浅一只大盘全摆满了,浇上蒜泥辣油,卫三就着肉连吃两碗白米饭。
阿宝就在一边眼巴巴盯着。
吃完放下碗,卫三冲着阿宝一挥手:“走罢,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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