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回来后我就老想着他,可他那般了得,我也只当这辈子都只有认栽的份了,万没料到他还能有正落到咱们府里的一天。我对他很有种莫名的兴趣,今日既是王爷无事,我便想去好好看一下他,也没有确切地想要作甚,就是想看看他那么个光芒万丈的人,落到如今这般凄惨的境地,又会是个什么感受?”
江冠雄思忖了一下,无忌道:“那就随你吧,去看一下也无妨。”说着又大起兴致道:“小乖乖,昨晚的滋味可真是不错!呵呵,你放心,本王定可让你见到寒烟,不过他若还是无意带你走,你以后可就要好好伺候本王了。”
无名心潮起伏,也再无多言。
等江冠雄走后,无名便叫人在自己那间屋中备好了浴盆,好好清洗起来。
他洗得十分用力,几如要把那一身雪肤都搓烂了般,好像这样就可以洗净玷污、洗净耻辱!
在这期间,他内心的痛苦如又反刍般席卷了上来,却又被他一次次地强压了下去——
不,我不要痛苦,不要这样惩罚自己!我今生所遇的这一切坏事都是命运的错,是世道的错,是王爷那种恶人的错,我又没有犯错,绝不接受这样的惩罚!而且这次也是我自己做了交易的,既是换取了利益,又有什么好心痛的?
洗完澡后,无名又新换了一身衣服,才暗自带着个小水壶向大牢行去。
那黄总管早把无名之事交代了下去,牢中一头目见到无名后,有些恶趣地打量了一下他这个“新宠”,把他带去了刑堂。
昨晚被留下来守夜看火的两名狱卒早已甚是乏躁,这会都退了出来和外面的看守吃喝闲谝着,正在抱怨叫他俩摊上了这份苦差时,却见那头目带着一人走了过来,便忙都起身拜见了。
一名狱卒随后就道:“头儿,这天早都已大亮了,人也早都烤成鱼干了,只等王爷得空来了便是
。,我俩这差事也该算完了吧?”
那头目稍微一忖便叫他俩去歇着了,再给那些看守交代了一下情况,叫放无名进去,然后自己也走了。
一名看守方要同无名进去,无名就道:“各位也辛苦了,不用劳烦,我自己进去就行。”
那人一想这也确实没啥可看着的,便也乐得省事了。
无名径直行向了刑堂深处,虽已急得火烧火燎,却仍保持着平常的步态。待得看见华飘羽时,他就猛然前胸一热,真真如万箭攒心——
华飘羽软软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吊在铁链上,全身早都被炉火烤得干干的,没有一点生气,一袭染满血迹的衣服都已紧紧地粘在身上,还依稀可见高浓度盐分留下的结晶!
无名痛彻心扉,竟呆了一瞬后才想起掏出那只水壶,赶紧凑到了他跟前。
他一仰视华飘羽那张垂着的脸,正想该怎样让他醒醒时,华飘羽却已微微睁开了眼,虽只现出了一线流波,却还光芒清璨,原来并未昏去。
无名顿时激动起来,却见华飘羽连正眼都没看他一下,还似有点厌烦之色。
无名也没顾上多想,忙就举起水壶朝他那干裂的唇上喂去——他原本身材就比华飘羽矮了不少,此时又说不出的慌张,只觉得很不顺手,竟还不住发抖。
哪知华飘羽非但没有配合他,还反应激烈地一甩脸,发出了一声已经沙哑地厉叱:“拿开!”
无名猝不及防,吓得那水壶都差点抖落在地上。他见华飘羽竟像对自己万分嫌厌、竟像自己这举动是玷污到了他一般,不由一阵窘迫,正急欲说点什么,华飘羽便又是一声:“滚!”
这下的厌恶之意已是要多明显就有多明显,无名再也承受不住了,难堪得鼻中发酸,其实也能想到他是将自己当成了那群狱卒一样的人,可就是失意伤心得厉害。
他怔怔望着华飘羽,正万分难受地想当不当告诉他自己是谁时,华飘羽却蓦然转过了眼来,正视向了他。
无名万没想到,他那双眼中随即就如春回大地、冰湖解冻般,化出了一片明艳的光芒,一如当初般温暖如日,还满含亲切。
无名还愕异着呢,华飘羽就又大现急切之色,一瞅他手中道:“快、快把那水给我喝喝!”
无名这才“噢”地一声,赶忙举起水壶给他喂去。
华飘羽很不便利地仰颈连喝了两口,又一下呛咳了起来,唬得无名慌忙移开了水壶道:“你倒是慢着点啊!”说着就要去抚他胸口,却顾见了他胸上那块惨烈的烙伤,顿时浑身一僵……
华飘羽旋即也就缓过了气来,竟谑嗔道:“我都快渴死了,能慢着点么?你这小子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无名一阵心疼后,又愕异起来:“你怎么……忽然就……”
华飘羽完全能听懂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我认得出你这双眼睛。”说着那惨白的脸上就绽出了亲柔的笑容道:“飞云,我终于见到你长什么样了,你的容貌和你的眼睛一样好看。”
无名又是感动又是欣喜,随后那积郁的悲痛就如狂潮般汹涌上来,直似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又喉头发堵,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凝结成了一句:“华大哥,你受苦了。”
华飘羽本对他满怀安慰地一笑,却突地双目一红,赶紧侧过了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