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夫人面上没直言过嫌弃,可夫妻俩只有相敬如宾,从来谈不上蜜里调油,除了顾辛这个儿子,两人之间什么维系都没有,哪里像夫妻?
顾叔叔是自卑的。他把自己一辈子的痛苦都归结于身体,他可以自嘲,却最听不得别人议论。
听到王老太这样说,当即沉下脸,努力平复着加快的心跳,喘.息着问:“你就是阿阔的姥姥?”
可惜生了病的姥姥思维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她听不懂“阿阔”是谁,索性无视顾叔叔,只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驴唇不对马嘴地聊:“怎么说话也这么小声儿,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哎,小鸡子儿,你是谁啊?”
“你怎么跟先生说话的!”女佣们出声制止。
王老太却固执地问顾叔叔:“你是谁啊?”“……我是顾旻。”
“顾旻?”这名字却引起王老太的回忆,她连连摇头,“你不是顾旻,我.干儿子才是顾旻。”
顾叔叔:“……”
顾叔叔既然知道王老太的身份,便也自然知道“干儿子”是怎么一回事,知道王老太口中的顾旻,就是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
他是偷梁换柱的“狸猫”,顾旻才是真“太子”,这件事是顾叔叔心中的另一根刺。
很好,这老太婆,在两三句话之内,接连戳中他两个雷点。
“真假太子”的事在顾宅是个谁也不能提的禁忌,可王老太才不管这些,她上下打量着顾叔叔:“顾旻个子高,身子壮,你不一样,你瘦得跟个刀郎似的,脸蛋也白,还不是我家糯糯那种白里透红,你怎么又老又白又干巴,像僵尸电影里的老僵尸,你别骗我,你哪里比得上顾旻?”
顾叔叔:“!!!”
顾叔叔差点没被气吐血,这回是真的控制不住情绪,拍着轮椅说:“你胡说!你、你这老太太,胡说八道!”
王老太:“我没有胡说,你比顾旻差远啦,顾旻跟我大江一样,有劲儿,从小就能干活,那么大一筐蜂窝煤,能从集上走几十里背回家来,你这小细胳膊,骷髅似的,一个筐就能把你给压死。”
“你咒我、咒我死?”顾叔叔脸色越来越白,气得出气多进气少,骂人都快骂不出声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老太太拉走!”女佣们一边给顾叔叔顺气,一边焦躁地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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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两个护工嘴上道歉,身体却稳如泰山,只是挡住女佣的推搡,护着王老太,却并没有把人带走的意思。
王老太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说车轱辘话,“小鸡子儿,你瘦得跟个骷髅似的,拿什么跟我顾旻比?别骗我老太太。你哪里比得上我女婿顾旻?”
顾叔叔气得脸色发白,粗喘着气,几乎说不出话,而王老太自己也越重复越激动,嗓门跟着大起来,夹杂着燕林土话,隔着几位护工和女佣,朝顾叔叔吐口水:“呸!你长得像个鬼似的,拿什么跟我.干儿子顾旻比?”
好巧不巧,一口浓痰正好吐在顾叔叔脸上。
楼上看热闹的东古、阿末等人笑作一团,顾江阔呵斥一声,霍然起身,俩人便不敢再笑,连忙跟了出去。
三人都身高腿长,脚步飞快,及时赶到现场。
这会儿,那伺候顾叔叔的身材健壮的女佣,正怒不可遏地扬起巴掌想要打人,替主人出气,就感到扬起的手被一股大力攥.住,掐得她骨头都发疼,脸色迅速扭曲。
另一个女佣见同伴被一满身煞气的花臂青年掐住手腕,也忍不住胆怯,不敢造次。
顾江阔直到确定了自家姥姥没有擦破一点油皮,才慢悠悠地吩咐:“东古,放手,怎么能对女人动手。”
东古令行禁止地放了手。
女佣们虽然因为伺候顾叔叔,而在顾宅颇有地位,平时自认高人一等,却并没有见过混迹赌场的打手,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都吓得有点傻,还是顾江阔好心提醒:“我叔叔太激动,晕过去了,你们再不去请医生,我怕他被自己的痰和鼻涕呛死。”
她们才手忙脚乱地去叫家庭医生。
这件事果不其然惊动了顾老爷子——顾叔叔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子。
顾江阔当晚就被叫去训话,然而,没等顾老爷子发泄不满,倒是顾江阔先发制人,控诉顾家根本没把他当做一份子。
“如果那些刁仆真把我当做顾家少爷,怎么可能那样去为难我的姥姥,为难一个因不幸患病,连脑子都不清楚的老人家?”顾江阔振声质问。
因为顾老爷子一向疼爱这位病弱的儿子,顾叔叔的房间就安排在他的主卧隔壁,顾江阔的大嗓门,别说隔壁,整栋楼都听得见。
刚吃了药、正在吸氧的顾叔叔:“……”忽然心脏又开始疼。
然而,顾老爷子还真被顾江阔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弄懵了,有些怀疑是不是那两个女佣为了逃避责任,而故意把事情都推到王老太头上?
说到底,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家里的佣人们,他已经问过一遍,经常遇到王老太出来闲逛,她一个脑子不清楚的老太太,跟人起争执似乎也很正常。他今天叫阿阔过来,也无非是想发泄下情绪,顺便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