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打电话去了。”靳也用力把书抽了回来,乌黑的眼珠沉沉注视着随希声,浓郁的瞳色似乎把情绪藏得很好,“还特意跑这么远。”
“没谁啊。”随希声避开这个问题,翻出口袋里的硬币,忽然道:“靳也,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靳也皱眉,面容有几分冷凝的严肃:“……我从不赌博。”
随希声并没有过多解释,一根手指指上靳也心口:“玩的就是心跳——你敢不敢?”
“什么赌局?”靳也捉住随希声的手指,试图给他镀上一点活人的温度,像捂着一块冰棱。
“关于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这件事。”随希声得寸进尺贴近靳也,把手指全部塞进他手里。
靳也动作顿了顿,甚至忘了把随希声偷偷伸向他领口的手拉下来:“……你疯了。”
随希声耸肩:“当我疯了吧,你敢不敢和疯子赌嘛。”
早就知道随希声不太正常,靳也没讶异太久,很快冷静下来:“赌注?”
“赌注不大。”随希声反抓住靳也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上一个“生”字:
“如果我赢了,那么你要和这里其他人,好好活下去。”
他这话说得认真,靳也手心蜷缩了一下,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痒得过分,缓缓问:“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这个学校里,那些被欺凌过的人,最后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包括靳也在内,几乎不得善终。
随希声第一次见到靳也,就觉得他似曾相识。像一个见过无数次的幻境里的故人,让他为其停驻流连。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能够带来真实和温暖的一切,这样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是一个鲜活的、有悲悯情感的、活生生的人。
“没有为什么。”随希声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我需要这样。”
我需要这样,保持人类的温度和情感。
“……那如果,”靳也没有多问什么,他的声音莫名有点轻,像是承载不住随希声突如其来的认真,“如果你输了呢?”
“我输了?”随希声眼波一转,挑起眉揶揄地笑:“那我就做靳哥的人,你要不要?”
他这话说得轻佻放荡,靳也却与他对视片刻:
“好。”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乌黑的眼睛很专注,单纯地好像真的相信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承诺。
随希声忽然笑不下去了,他几不可见地压了压眉宇,转移话题:“那你赌多久?”
靳也思考了一下:“一个月。”
他此时像模像样的沉思与之前那对着随希声一脸地铁老人的表情大相径庭,让随希声不禁轻勾了下嘴角:
“我赌三天。”
……
三天之后的第一个大课间,一辆迈巴赫畅行无阻地驶过老旧生锈的校门。
高三(四)班正如同往常一般,狭小失修的教室装着几十个面对试卷死气沉沉的学生,尘埃在毫无热度的阳光中毛躁浮动着。
彼时随希声正拿黑笔,撇着嘴戳着靳也满分的数学试卷。
靳也本来好好看着书,被打扰得烦了,捉着随希声的手,就着人手上的笔在这作乱的家伙149分的数学试卷上工工整整添了个“+1”。
松开他的手:“开心了吗?”
随希声:“不要,你敷衍我。”
靳也面无表情,盯着随希声漠然的眼神像是看见了南方的蟑螂。
随希声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怪叫:“这么看我干嘛,又想对我做坏事?!”
这话越听越怪,不少听见声响的人怪异的眼神飘了过来。
早已习惯他突然发病的靳也当机立断把两人试卷掉了个个:
“归你了,150满分,你写的,明天奖励你两个草莓蛋糕。”
随希声顿时露出羞涩的表情,飞速把试卷揣进自己的书包:“可不能反悔喔。”
靳也浑不在意地应了声,刚想低头看书,在平常毫无存在感的班主任却忽然走进后门,僵硬地冲角落里的少年走来。
堪称温和的态度和平时那厌恶与忌惮的模样完全相反,很不自然:
“随同学,有人找。”
顿了顿,随希声淡定起身,在靳也探寻的目光下眨眨眼:“我去一下就来,别太想我哦。”
他逆着光走出了教室,靳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脏莫名一空。
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感知到,
这是个陌生的随希声。
他不是随希声。
崇阳高中校长办公室里,暖气呼呼吹着,吹得随希声有些头晕。
“文先生,您好您好。”
校长正谄媚地握着文修成的手,一边鞠躬,一边冲着随希声使了个眼色。
心中嗤了一声,随希声脸上浮现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老老实实喊了声:“文先生好。”
文修成挣开校长的手,表面漫不在意,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过于亮眼的少年。
他抿了口茶,为劣质的茶叶皱了皱眉,把被子放在桌上,在旁人紧张的注视下慢悠悠开口:
“你倒是让我好找,躲在这个地方。”
随希声摸了摸秀挺的鼻